冬夜，思乡。

01/

最近的天气出奇好，虽不是满月当空，但明亮的月色透过叶缝撒在地上，风吹过树梢，地上便好像有无数颗星星在相互眨着眼睛说悄悄话一般。小区里有几棵还未败尽的桂花树，香气顺着风扑到鼻尖上，不似繁盛时那般浓郁，难得清淡得好闻。

因为是冬天，小区里锻炼的人不多，稀疏的人影绕着中心的小广场回来快走着。这样冷清干净的夜晚，令我想起了儿时故乡的星空。

我的故乡是淮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种西瓜，一到放暑假，大人在田间地头搭上一个凉棚，小孩子们便能整天都待在西瓜地里玩得不亦乐乎。什么时候天边开始冒出第一颗星星，我们才会在大人们反复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各自回家。

那时候总埋怨天黑得好快，又埋怨星星才冒出几颗，母亲便做好了饭出来寻我们。我总是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明天要去哪里掏螃蟹，那条河里的鱼虾更多。父亲总说我太皮了，完全不像个女孩子。但即便他口头严厉，从小到大我再怎么犯错惹他生气，父亲也从未动手打过我一次。

和对待哥哥不一样，父亲总在旁人面前说，我是他的糖袋子，将来长大了是要给他买酒喝的，所以从来舍不得打我。

02/

故乡的四季分明，春日里河畔上树林里甚至路边的野地里都会开出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夏夜的星空稠密而拥挤。秋天一到，田野里到处是辛劳的大人们在收割沉甸甸的果实，冬天有结冰的河面和好几天也化不完的雪。

夏天的夜晚，父亲会把床搬到院子里，而我总是喜欢用白天才从哥哥的地理课本上看过的知识，装模作样的给父母介绍这个是什么星座，那个是什么星座。还会指着纹丝不动的树叶说这个像鬼怪那个像奥特曼。仿佛动画片里的人物都长在蝉鸣蛙叫的夜晚树梢上，只为了陪我熬一熬这蚊虫肆虐又闷热的晚上。

比起夏天，我更喜欢故乡的冬天。

故乡的冬天不像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四季常青，那是一种凛冽而又干净的气质，风吹到脸上，每一个神经都特别精神。

偶尔有大雾弥漫的清晨，小孩子们在雾里呼啦啦的乱跑，相互取笑对方是眉眼发梢全白了的老爷爷老奶奶。但顽皮劲过了，回到屋内却又对鬓角上晶莹的水珠视若珍宝，仿佛是大自然独独赏赐的珍珠。

那时候的雾只是雾，没有霾，吸一口，神清气爽。

到了夜晚，银河里铺满了星星。和夏夜的星空不同，冬夜里的星空不那么拥挤，星星们安静的挂在天上，像为了保守秘密守口如瓶的人。

0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漂泊成了大多数年轻人的生存常态。

我们一路从读书到工作，总是在不停地和故乡告别。甚至很多人对故乡的盼望，都只能寄托在一年一度的春节返乡大潮中。

一年一归，仿佛对于故乡的思念都变成了除夕夜升腾绽放的烟花，或者随风飘逝的孔明灯。

想起之前一次回家，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在床边，我躺在母亲几日前刚晒过的被子里满足的闻着阳光的味道。故乡的夜晚静谧得能听见墙角小虫的声音，窗外云被乌黑的月色下银色的电缆线分割成好几段。

那晚我在手机备忘录上写过这样几句话：

弯月伴稀星/云呈鱼骨状/电线杆分割了我的愿望。

对于故乡的思念，我们不常提起，却深藏心中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