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寒风冷冽。
过气的歌手带着一副墨镜，在南桥上弹着吉他，唱青城山下白素贞。
有个人直愣愣地走过来问：“你认识白素贞吗？”
过气歌手唱得正投入，突然被打断了，有些生气，他没理会，停了一下又继续唱。
“你认识白素贞吗？”那人又问。
歌手不耐烦：“不就一条蛇吗？大江南北谁不认识？一边去。”
那人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你见过她吗？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过气歌手认定他若不是来找茬的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便胡乱诌道：“我昨天才看到她在桥下游水呢，喏，就在这边”。
他随手一指……
眼前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随着扑通一声水响，四周乱糟糟的呼救声此起彼伏：“落水啦落水啦！”“造孽厚有人跳河……”
歌手头皮一麻，虽然他已经过气了，但他还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他意识到，且不论那人脑袋有点不小的毛病，要是真的淹死了，自己绝对是在责难逃。
歌手终于抵不过良心的责问，把自己悉数剥光，跳到河里捞人。
呼喊声又起：“夭折咯！又一个不要命的……”
幸亏歌手水性极好，费了九牛二虎把人救上来，那人已经奄奄一息。
歌手熟练地急救，清理口腔，人工呼吸，按压腹部……
那人缓缓转醒，歌手一巴掌呼扇到他脑袋上：“你个傻帽！”
“打得好！”围观的大爷喝彩，他刚才甩着巨型狼毫在地面上挥斥方遒，这一番闹腾，让路人把他得意的字迹给踩乱了，他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哪来的小崽子，小小年纪就寻死觅活的，净捣蛋添乱……”
大爷念念叨叨走开，群众见两人都没事，也都散了。
傻帽呆呆愣愣，口里念着：“没找着没找着……”眼见歌手抖着牙打了个寒战，翻个白眼，说：“脆弱的人类，你这是要生病了。”
傻帽伸手碰碰歌手的头发和裤头，歌手正想发作，却惊异地发觉，头发干了！四角裤也干了！
他拉着傻帽摸来摸去，发现，傻帽全身都是干的，竟然没有一点入水的痕迹！他甚至看到了那人衣摆下面若隐若现的火红的羽毛还是尾巴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屏息抓去，手掌下却是与常人无异的皮肤。
这绝对不是错觉，那人瞬间就把它隐去了，这是何等的灵异！
歌手惊得忘了穿衣，哆哆嗦嗦地问：“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傻帽这才期期艾艾的，把身世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青城山下修炼成精的狐狸，千年前险些丧命虎口，被白素贞搭救。待他能化身人型后，便一心一意寻着白素贞报恩。
“那时我还是一颗蛋！虎爷他怎么就忍心嘤嘤嘤……”
啊？狐狸是卵生的吗？歌手的脑袋有些凌乱，他迟钝地套上衣服，裹紧外套，越发觉得冷冽。他使劲拧着大腿，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狐狸提到白素贞，眼神放光：“白姐姐就像仙女一样，她对虎爷说，这蛋太白了，像小摊贩上卖的，是假蛋，肯定不好吃，你不要吃它。我知道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说的，虎爷真的就没有吃我了。”
“后来我去找她，我听说她在峨眉山，等我去到，她已经走了。又听说她去了杭州，我走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到断桥，可是她不在那儿，也不在雷峰塔里。”
“我便回来了，我想，她总有一天也会回来的，这里有她的根。我就在这里等了。”
“我刚刚在桥头打盹，听到你唱歌，就觉得你见过她的。她昨天是在河里吗？在抓鱼吗？可惜她已经走了。”
狐狸摆出一副委屈的可怜表情。
“可、可是、建国之后动物是不能成精的。”歌手的眼神迷蒙。
“这是何道理？其他人也都这么说。但是贵国才成立区区几十年，而我在南宋便已成精了。我成精在前，你们人间的规定却是近几年才有，不作数的。”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歌手还抓到另一个重点：“你、和其他人说过你是狐狸精吗？”
“说过，可是他们都不信，还骂我。”他叉腰瞪眼，学着别人的口气：“神经病！滚！”
歌手也想这样做的，但他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他忍住了。
没想他一生在事业上大起大落，却远不如今夜的经历来得新鲜刺激。
歌手是创作型的歌手，此时此刻，他感觉灵感如同孱孱岷江一样奔流不息，无数的音乐符号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完了后抬头看看，眼前的人已经由骇人听闻的“狐狸精”摇身一变，成为过气歌手唯恐消失不见的“灵感源”。
歌手心里打着小算盘，日后定能谱出一首好曲子，惊艳世人，重登乐坛顶峰。他美滋滋地想，念头一转，他得抓住“灵感”。
笑眯眯地对狐狸说：“你晚上没地方住吧？我带你去住酒店。”不能回家，经纪人在家里蹲点找他发工资。“明天我们再过来看看，说不定你白姐姐就回来了。我帮你一起找吧！”
狐狸以为遇到了好心人，贼高兴的，屁颠屁颠就跟上了。
2
到了酒店，狐狸呼呼大睡，过气歌手熬夜写歌，写到半夜昏昏睡去。
醒来时，狐狸正瞪着浑圆的杏眼看他，他的眼睛不像狐狸，漆黑的瞳孔里透的是天真傻楞，无半点娇媚之气。
歌手似梦非梦间，带着狐狸回南桥。
意料之中的，这里并没有白素贞的踪影。
狐狸有些失落，歌手看着他的落寞模样，突然大发善心：“我知道有几个地方，白素贞在那边也说不定，我带你去看看吧。”他想让狐狸开心一些。
歌手带狐狸去看都江堰，江边大雨滂沱，两人没撑伞，却分毫未被淋湿。
歌手觉得很浪漫，灵感也咻咻咻地直冲脑门。
歌手：“你控水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会游泳呢？”
狐狸：“我修炼的是火道，小水能控，却会被大水打败的。诶，白姐姐不在这边……”
歌手带狐狸去离堆公园，树影萧萧别无他物。
“嗳，白姐姐也没来这里……”
转了一天，两人回酒店，狐狸呼呼大睡，歌手熬夜写歌。
天亮后，歌手带狐狸去青城山。
他们哼哧哼哧转悠了一整天，竟没碰到过一条蛇，倒是遇到了冬眠的松鼠，顺走了它洞里的几个坚果。
狐狸在青城山脚下挖出一对小瓷瓶：“这是我好久以前偷藏的，嘿嘿……”
“多、多久了？”
“记不清了。”
歌手很激动！歌手虽然是过气歌手，但他还有些文化，他记得在博物馆里见过类似的瓷器，这是南宋的印花白瓷，很古董！这还是一对的，很值钱！
歌手激动完就琢磨着要怎么把瓷器转手，还没琢磨出个道道，他就想起，这天上飞的地上埋的水里淹的通通是要上缴，瞬时他就颓然了。
纠结了好久，想和狐狸商量商量，把这对瓷瓶交了，做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可是狐狸喝了酒，醉倒了。
第二天，狐狸没醒，歌手很慌。
第三天，狐狸没醒，歌手扇他耳光，挠他脚底，还是没醒。
第四天，狐狸没醒，歌手用冰水泼，用冷水泼，还是没醒。
第五天，狐狸没醒，歌手内心溃如山崩，他开始计划跑路了，但最后没跑。
第六天，狐狸没醒，歌手纠结着请了位医生，他内心祈祷着，千万别是变态科学家。
医生说话爱大喘气，他问了基本的情况，歌手说狐狸喝酒昏迷了两天，医生皱着眉头，说：“这……”
他翻了狐狸的眼皮，量了体温，测了心跳，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这可难办了，我查不出病因。他这个状态是深度睡眠，没什么大碍，先吊两瓶营养液吧。”
歌手没敢说狐狸已经深度睡了六天。
医生把营养液挂上，收好东西正要离开，看到了桌上的瓷瓶，鼻梁上的眼镜瞬间亮了许多。
医生：“年轻人，这哪来的？”
歌手：“……”
医生的声音颤抖：“年轻人，你这是犯罪……”戴上医用手套，轻轻捏起来，抚摸着细细观察，徒然提高声量：“竟然拿来装不明液体！这么糟蹋、文物，你、你这是要把牢底坐穿！”
歌手：“……”
歌手赶紧把液体倒了，匿名上缴了瓷瓶，在医生的见证下依然五讲四美，道德发亮。
第七天，狐狸醒了，睁眼看见床边的歌手泪眼涟涟。
歌手擤了把鼻涕，长吁一口气，竟一头栽倒。
医生带了给狐狸用的营养液，结果让歌手用上了。
医生：“过度疲劳加上精神紧张，没事，睡一天能好。”
狐狸：“脆弱的人类。”
狐狸发现他的酒不见了，很不开心。
歌手：“酒被我喝光了，瓷瓶要上缴。”歌手向他解释。
狐狸：“人类好不讲道理，那可是我的东西。”狐狸撅着嘴生气，他忘了那酒也是在镇上的某个酒窖里偷来的。
歌手养好了身体，带狐狸去吃火锅烤串兔头乳酒。
狐狸得知眼前的盘子装的是兔头时，表情有些沉重。
狐狸：“兔兔辣么可爱……”
歌手捞菜的手一顿，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了，狐狸可能有一个可爱的兔兔朋友，被人类吃了去，他正思索着要怎么安慰，狐狸已经下筷，啜着小酒大快朵颐。
狐狸：“兔头配白干，绝的嘞！”
歌手：“……”
时光转啊转啊转，春天过去了大半。
他们去老茶馆看茶艺表演，听古乐，看歌舞。
他们去华侨城，和修锅的师傅唠唠嗑磕，跟卖酒的老头儿讲价还价。狐狸看到一间店，招牌上红底黄字，描着端正的“孙二娘包子铺”，他吓得拔腿就跑，转眼见不到人，歌手还以为他飞走了。
他们去杨柳街散步消食，水车辘辘，河岸的路灯昏黄，灯面上绘着好看的画儿，投到地上，是美轮美奂的剪影。
他们还去小酒馆里唱小曲儿，跳热舞，喝小酒。
几乎消磨了整个春天。
3
歌手白天带狐狸到处玩，晚上熬夜写歌。
狐狸晚上呼呼大睡，白天跟着歌手到处玩。
狐狸已经不经常刻意寻找白素贞，而歌手的曲子也快完成了。
歌手带狐狸去烧烤店吃大餐，庆祝他将要完成的大作。
两人正吃得兴浓，小酒儿喝得醉醉醺醺。
歌手笑狐狸酒量差，喝小半瓶陈年老酒，倒醉了七个昼夜。
狐狸两手举着烤串，大口大口地吃，满手满口油腻火辣，他倒打一耙嫌弃歌手身体脆弱，没病没痛说晕就晕，把一对杏眼笑得弯不溜秋。
歌手可能喝高了，酒气上脸，再被烧得暖黄的炭火一照，两颊越发通红。他憋了半天没话反驳，也不忍得说离别。等他处理完一些事，他就要去外地，发表他的新歌。他一口接着一口喝酒，舍不得狐狸呀。
突然，两人注意到雅间外一阵喧闹，停下动作侧耳听了一会，一个慌里慌张的服务员闯进来：“着火了，快跑！”
歌手愣了三秒，服务员已经跑了，刺鼻的浓烟也呛了进来。歌手拿毛巾泡了茶水，捂在狐狸口鼻处，拉着就跑。
刚出房门，一根断梁哐当一声，自房顶掉落。火焰窜得老高，忽左忽右，上上下下，像是没有方向感的随机杀人狂，胡乱发泄他的恶意。
他们所在的雅房几乎在店面的最里边位置，火势是从前面蔓延过来的，想要冲出门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歌手拉着狐狸，往更里面去，他踢开一扇门，门外竟然是一方小院，连着店主人的居处和做生意的店面。
大火已经逼近，舔舐着院里稀稀落落几个盆栽，唯一繁茂的海棠树也落了几粒火星。如果再进到住房里去，可能等不及消防队，火一烧过去就出不来了。唯一的方法是翻墙离开，可是这墙太高了，根本翻不过去。
歌手把狐狸摁到墙角，自己急得团团乱转，狐狸在一旁神色晦暗，手里搓着毛巾，垂着头，脚尖一点一点地，磨着地面。
眼看火势就要把这里包围了，歌手一咬牙，准备先躲到屋里，能多活一刻也是赚的。他拉扯着狐狸，狐狸却不动弹。
狐狸鼓着脸深吸一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他说：“我不是狐狸，我叫红锦。”
红锦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叨念一句术语，倏忽白光一闪，现出了原型。
诶~~这、这跟我知道的狐狸不一样！歌手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等等，他刚刚说他不是狐狸，他叫红锦，红腹锦鸡？
这金黄的羽冠，后颈橙棕色，缀着黑边的扇状羽，这炫酷的褐色羽尾，深红的腹毛……歌手沉醉在红锦的美貌中，没注意到手边虎视眈眈的小火苗已经蹿上袖口，直到感觉手背隐隐作痛，他才慌里慌张，退后着把火甩灭。
红锦比普通的红腹锦鸡大了三倍左右，他转着脑袋，小心翼翼，用短喙蹭着歌手受伤的手背，然后把身体尽量伏低，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歌手攀上他的脖子，犹犹豫豫地覆上去，他有点怕自己的重量压得红锦飞不起来。
是他多虑了，红锦等他坐稳，扇了一下翅膀，便稳稳地腾空，转眼间把失火的烧烤店甩得很远。
红锦飞得很高很慢。
这夜天晴，泛蓝的月牙亮得出奇，周遭乱乱地飘着几朵云，世界寂寥无声，竟似乎别无他物。空气清甜冷冽，吸到肺里去，像是食用了许多琼浆玉露。天大地大间，歌手感觉他们正要飞到天宫去。他把头埋进红锦的后颈里，被一种眩晕的梦幻感包围着，感动直想落泪。
红锦寻了块空旷的郊外，慢慢落了地，背上的人却意犹未尽一般，不肯下来。红锦直着脖子左右把他甩不下来，气极，兀自原地转了两圈，恢复了人形，面朝黄土俯躺在草地上。
歌手很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爬起来，见红锦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凑过去看他。
红锦满脸的泪。
4
歌手慌张极了，顾不得去研究红锦额头上的一撮黄毛，后脑勺的几圈暖黄，虽然很像十几年前，杂志封面上洗剪吹的杀马特，歌手笑不出来，担心又不太敢去碰他，只好一遍遍地问：“怎么了？受伤了吗？伤到哪了？很痛吗？”
红锦抽抽搭搭地咽鼻涕，艰难地说：“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我们也遇到火了，可是他把我丢下，自己跑了呜呜呜~我好久没见过他了，好想他……”
歌手说不出话，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他。
红锦：“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歌手哑然，这、他还没提过呢，红锦怎么知道的？
红锦看着他的表情，再笨也清楚自己没有猜错，他反而不哭了。两人整理了一下灰头土脸的行装，一言不发，走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他们各怀着心事，沉默了一会，红锦闷闷的说：“果然是这样，你果然和以前的书生一样，只对狐狸精好，一旦发现我不是，就要离开我了。”
司机看向后视镜，狐狸精？同性恋？哇靠劲爆啊！
歌手闻言愣了许久，噗嗤一声笑，这才明白红锦的想法。
歌手：“红锦，我没有因为你是狐狸精才对你好，也不是因为你是红腹锦鸡精才离开你。你是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呃，好像又很重要？总之，我过几天会离开半年左右，去外地工作，但我还是会回来的，等我赚了钱，我带你到处去玩，像这个春天一样，好不好？”
红锦似懂非懂：“哦……”这才想起人类还有工作这回事。“我不是狐狸精，这真的不重要吗？”
歌手看着他笑：“不重要。”
司机脑袋乱成浆糊，红腹锦鸡为什么觉得狐狸精比较好啊？咦？我在想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回烧烤屋，火已经灭了，他们得知，店里有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幸好不危及性命，也没人死掉，不由得松了口气。
歌手认真端详着红锦非主流的发型，憋着笑。
歌手：“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红锦这才发觉，“我太久没修炼了，刚刚还失了一些法力。”
歌手皱着眉，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红锦：“没事的，我恢复原型修炼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红锦心情也好了起来，歌手不在乎他是不是狐狸精，虽然他要去别的地方工作半年……半年，半年很快就过去的！
歌手把离开的时间定在清明后，他还有时间，带红锦去体验采茶，带他去看放水节的实景演出。当表演的画面呈现，小嫁娘哭嫁，舍不得离开都江堰的时候，红锦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是时候走了，他们好好地道别，好好地说珍重，约定半年后再见。
歌手登上飞机，他望着窗外，这夜阴沉沉的。
他想起了在云端的那晚，红锦负着他，苍穹之下，岷江之上，那触手可及的月光，贴靠脖颈的温度，无法忽视的悸动……
忽然胸口一片荒凉。
两个月后，歌手的歌果真红了，他如愿以偿的重新到达乐坛顶峰。
都江堰的人都在讨论他，又一个从这里出去的顶级歌手呵。
司机也发现他，当歌手在电视节目出现的时候，他恍然大悟，这就讲得通了，原来那晚他们是要排练电视剧嘛。
他的歌到处传唱，饭馆的电视播着，小酒馆的驻唱也哼着，还有南桥那里，流浪的歌手弹着吉他在唱……
红锦趴着桥上的梁架，跟着哼唱，荒腔走板，破碎的声调飘到水面，飘到岸边……
5
歌手如期回来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红锦，他就止不住地乐。他想他想得要疯。
歌手也害怕过，彷徨过，犹豫过，但最后他坚定了，什么同性，人禽，人妖，伦理道德……理智在这份想念面前崩溃倒塌，他想，先回到红锦的身边。
红锦却失约了。
这天，歌手在南桥头茫然地等了许久，后来几乎翻遍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没有找到。
歌手回都江堰的消息传出去了，当地一位高层的女儿是他的狂热粉丝。高层邀请他参加饭局，他没法拒绝。
席间，高层女儿真诚地表达她的仰慕之心，歌手笑着说谢谢。她热情地让菜，推荐一道罕见的菜品，歌手细细品尝。
她说：“这道菜说名贵也名贵，就是批示的程序很复杂。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腹锦鸡。前段时间在这附近……”
歌手冲进洗手间，扣着喉咙吐天昏地暗。
铺天盖地的痛苦、悲哀、无助……想挥拳、吼叫，却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像困兽，像被封印了怪物的容器，怪物在小得可怜的空间里，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他梗直脖子，喉咙里发出细细小小的呜咽的声音，把手掌覆在眼睛上，手背上有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烧伤痕迹。
眼泪从指缝间，大把大把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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