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故事，从我记事起我们村子就有个疯女人，成天在路上抓我们小孩子，我们看见她就给她扔石头，边扔边叫她疯子疯子。听我妈说疯女人不是一开始就是疯子，她是被老公和公婆合起伙来逼疯的。

        事情还得从疯女人刚结婚时说起，那时疯女人刚二十出头，人长得很水灵，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鹅蛋脸，皮肤白白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迷人。她娘家离我们村子不远，生活比较贫困，这姑娘勤劳能干，是把干活儿的好手，家里兄弟众多，兄弟们不成器，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到了出嫁的年龄，她妈妈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在媒人花言巧语的介绍下，她娘家妈妈看中我们村的一个小伙子了。说起我们村，附近好多姑娘都想嫁过来，我们村子水利灌溉条件好，地势平坦，离街近，干啥都很方便，村里有钱人多，是我们那边有名的富裕村。这男的家庭条件在我们村也比较好，在那个年代属于有钱人，所以当时也算是女方高攀了男方家庭，别说一入豪门深似海了，就普通家庭，想过好日子也不容易。因为女方家里穷，可能彩礼要的高一点儿，公婆心里不太愿意，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可是祸患的种子也埋下了，半年后在两家人的商议下，他们两个结婚了，结婚这天，女人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出门了，女的可高兴了，想着婆家条件好，她嫁过去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她憧憬着美好幸福的婚后生活，她什么活儿都会干，这日子将来一定会比现在更红火，她这样想着。

        所有的女人都会在结婚初期，在心中构画美好的生活，想着山水田园般的生活，就跟天仙配的唱词一样，“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砍柴”的生活，可是她们忘了，董永没有爹妈，不存在婆媳关系，而七仙女是神仙，也不存在家暴问题，而且人家七仙女是瞒着父母偷偷下界体验生活的，嫁给董永属于下嫁，而不是高攀，高兴了就一起生活，不高兴了人家就飞回天上去，继续做她的七公主。我们普通人稍微能填饱肚子就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了，还以为他父母是皇上，他自己是皇子，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就连自家媳妇儿都瞧不起。再看看人家郭晶晶，也就是个冠军，人家自信心爆棚，在嫁入中国第一豪门世家后，就放出大话，对媒体说：“他是豪门，我还是世界冠军呢，豪门很多，可世界冠军就我一个”。看看人家，多么的威武霸气，当然人家郭晶晶是有底气的，把花花公子的老公霍启刚给迷的七荤八素的，两口子过着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霍启刚在家里带三个孩子，人家老婆出门赚钱去了，坐在奥运会评委席上拉都拉不回来，这厢霍启刚带着三个娃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老婆等等我”。看看什么是豪门，这就是豪门，真正的豪门不显山不露水。

        我们村子这男的家里情况再好，也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儿，还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为那么一点点儿彩礼，不痛快了一辈子，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硬是给气疯了。这边女的刚想着美好的生活呢，现实生活就给她迎头一击，把她打得措手不及，叫人半天回不过神来。我们这边有这样的习俗，刚过门的新媳妇要在第二天给公婆敬酒，还要挨家挨户给亲朋好友敬酒，意思就是让新媳妇认认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在生活上要多多照顾，然后其他人要给新媳妇发红包，第三天新媳妇要领着姑爷回门。就在新媳妇给公婆敬酒的时候，公婆就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恁是不接儿媳妇手中的酒，弄得新媳妇儿下不来台，这媳妇做姑娘时也是十里八乡的厉害人，她放下茶杯转身走了，爱喝不喝，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家儿媳妇，你爱咋咋地吧。这新媳妇走了，不知道公婆在儿子跟前说什么了，当天晚上小两口就打起来了，这公婆个傻子听见小两口在打架，不但不劝，还在一边呐喊助威：“打死她，打死她，打到的媳妇儿揉到的面。”这男的打累了，就睡了。可怜这个要强的女人一夜没合眼，新婚第二夜就挨揍了。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个熊猫眼和老公两个人回娘家了，生活在怎么样，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让人笑话。到了娘家，她妈妈看见女儿顶着个熊猫眼，漂亮的脸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当妈的那个心疼呀，就问女儿是咋回事儿，这女儿心地善良，怕妈妈担心，就说是碰的，晚上黑，她下台阶是不小心摔倒了，不碍事的。她妈妈心知肚明，就数落了姑爷几句，“我们家虽然穷，可这女儿也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以后要是敢打她，你就试试看。”她那几个兄弟也在一边摩拳擦掌，准备揍这男的，当然，最后没有揍，这人都是要脸的，刚结婚就跟女婿一家闹成这样，传出去还不让别人笑掉牙，这女方一家人是打掉牙往肚里咽，中午简单吃了饭，他们两口子就回去了。你说，这男的一家是啥人呀，谁家这样打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儿，人家都是疼媳妇儿来不及，还忍心糟践这么一个花儿一样的儿媳妇，真是一家子猪油蒙了心了。

        这边男的在媳妇家受了气，一路上没给媳妇好脸色，回到家理都不理媳妇儿，这女的哪里受过这种气呀，才刚过门，一家子就这样对她，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她背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可是人前她还是很勤快，干啥像啥，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村里人一边羡慕这男人能娶到这么漂亮能干的媳妇儿，一边又在背地里骂这一家不是人，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打成啥了，不过那时候女人遭遇家暴是常事儿，哪个男人没打过自家媳妇儿，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谁也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这女的在男人一家的家暴下生活着，公婆稍微不顺心就撺掇儿子打媳妇儿，期间娘家人也没少来跟女婿一家说理，动手打架，可是那个年代不兴离婚，就是被打死，娘家也不敢给女儿撑腰让女儿离婚再嫁，就这样闹腾了多少次也解决不了问题。几个月后女的怀孕了，这一家才稍微对儿媳妇好些，娘家人也想着等女儿生了孩子后，两口子可能会好一点儿，女儿她老公一家也就不会经常打骂女儿了。

        转眼十个月过去了，这媳妇儿要生了，家里人请了我们邻村的接生婆给她接生，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差，女人生孩子都是请的接生婆，那个年代不知道多少女人为生孩子难产死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走了一趟鬼门关，说是难产，其实就是胎位不正，放在现在进行一次剖腹产也就没啥事儿了。这媳妇儿肚子也争气，第一胎就给他们家添了个男孩子，接生婆高兴地不得了，忙给这一家人报喜，最后给孩子取名叫小兵。有了孩子这一家人就对媳妇好了点，这女的还以为她的春天要到了，可是好景不长等女的出了月子，一家人又开始了以前的生活，平时做饭盐放咸了淡了就要找事情，孩子摔倒了哭了也找事情，轻则骂两句，重则往死里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媳妇被老公打得身上没见好过，女的经常一边带孩子一边哭，村里人很同情她，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儿，别人只能背地里鄙视这一家人，表面上也没人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父母陪不了你一辈子，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男人的幸福。可这男的就是头蠢驴，想不明白这道理，成天昏昏沉沉的他爸妈一说媳妇，也不知道护媳妇，也跟着数落媳妇儿，说这鸡蛋里面怎么没石头的事情，纯粹是找事儿，其实吧，我们学物理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打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受到反弹，来吧，互相伤害吧，真是有病。

        几年过去了，孩子也两三岁了，这儿子被他爷爷奶奶给教的没人样，更混蛋，经常跟他爸他爷爷奶奶欺负自己妈妈，骂他妈妈，这苦命的女人不知道上辈子干啥了，摊上这么一家子人也是醉了。有一次，又不知道为啥事儿，这男的拿了一把刀，追在女人屁股后面，女人凄惨地叫着，向村子人多处跑：“杀人了，杀人了”。村里其他人看见了就上前把男的刀子给夺过来，把男的狠狠地骂了一顿，女的也被村里人接到家里安抚她的情绪，晚上女人不敢回家，就一个人躲在外面草堆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村里人发现她，就把她送回家了。自那以后这女的经常喃喃自语，人们听不见她说啥，就看见嘴巴在动，可能在发泄情绪。

        这儿子长到五岁时，女的娘家妈妈去世了，她回娘家哭得泪人儿似的，这一生太苦了，原来受委屈了还能回娘家躲一躲，跟妈妈诉诉苦，这下子连个疼她的听她诉苦的人都没了，兄弟们也都相继成家了，他们刚开始还经常劝架，时间长了对妹夫一家也没啥辙，就都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的妈妈去世第二年，她又生了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像她一样，长得很漂亮。要不是她男人混蛋，这一家人也是幸福一家人，都说这女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好白菜被猪拱了，如果在正常人家里，不知道被家里人怎么疼呢。

        后来女的在婆家人长期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虐待下，渐渐地精神失常了，她这病是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她还会给她老公孩子做一顿饭，可犯病后就会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他老公跟她婆婆上床，一会儿又说他老公外边有人，这样他老公受不了了就打她。后来村里人发现她女儿神经也不正常，说话颠三倒四的，可能是经常目睹爸爸打她妈妈的原因吧，就这样好好的一家人疯了两个。

        她疯了后不打人，到处乱跑，村里人经常在公路上发现她一个人走，疯疯癫癫的，也不怕汽车啥的，口里念念有词。有时候跑到别人家厨房偷东西，有时候把自己做的食物又送给别人，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这女的也老了。当初要是儿子正常，也不会看着他妈妈变成现在这样，可惜呀！

        这男的一辈子也没再娶妻，就跟她的疯媳妇过了一辈子，不知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年轻时这样对自己媳妇，把自己媳妇儿逼疯，他得到了什么？

        世上人有千万种，这么蠢的一家人我头次见到，希望人间不再有悲剧，善待自己家人，就是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