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

    J从睡梦中突然醒来。左耳边，有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声音。短暂而尖锐，真正意义上的刺耳。

    家在五楼，不可能有蛐蛐类的昆虫进来。是充电的手机吗？她摸索着拔下充电线。声音仍在持续，耳朵有些不舒服。

    她翻个身，往床中间挪动。声音如影随形，依旧在耳边。看来，是耳朵的问题。她按住耳朵，几秒钟后松开，声音没有了。她闭着眼想，再睡会儿。

    然而，似乎没隔几秒钟，那声音再度响起。忍着干涩和轻微的疼，她勉力撑开眼皮，点亮手机屏，04:07。太早了，她想。昨晚查资料，洗漱完，近0点了。她得再睡一会儿，要不然支撑不了一天的工作。

    眼依然睁不开，大脑却越来越清醒。她知道，睡不着了。同时，她确定，这个避不开的声音，源自于耳鸣。

    是的，她上火了，引起了耳鸣。而且，隐隐的牙疼也是佐证。那么，上火的源头是什么？

    最初，应该是孩子学校发的通知：七天内有同学离津的及同住人离X的，一定注意不返校，需按照返X后一周四次核酸检测要求为准，责任自负。需要提供回X后第1，3，5，7四次核酸检测阴性才能返校。

    看见通知，J知道，短期内不能去了，否则影响孩子上学。

    然而，祸不单行。工作群里连发通报：

    石家庄市裕华区公布3例新冠肺炎阳性感染者行动轨迹；

    请各单位排查石家庄裕华区，廊坊市三河县来返人员，已返人员要主动报社区和单位；

    莲池区发布一名外省途经我市初筛阳性人员活动轨迹；

    保定市莲池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应急指挥部关于划定高、中风险区的通告；

    @所有人 明、后天连续进行核酸，时间都在下午13：30开始；

    @领导，XXX说他们小区今晚被封了，但他没回去，今晚在别的小区住，明天能来吗？

    ……

    一夜之间，疫情到了身边。再去看孩子的希望，更加渺茫。火大！

    不过，昨晚睡前，纠结于心的，似乎还不是疫情。她皱眉，努力回忆：学习——资料少一个——翻箱倒柜——抽屉里仅剩一支的香烟！至此，她完全清醒，甚至，躺都躺不住了。

    肚子隐隐不舒服，索性起床上厕所。

    厕所！她想起厕所的烟味儿、楼群里的抱怨、被封住的管道口；想起自己站在椅子上，按住塑料板，女儿在旁边撕下胶带，再递给她时，毫不躲闪的眼神儿……牙突然剧烈地疼痛。一瞬间，一切明了！

    眼泪，不觉间流了一脸。那个前一刻还在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儿，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义愤填膺，看着她徒劳无功，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白痴。一言不发，冷漠淡然。

    心，刀绞一般地疼。原来，她付出的一切，在女儿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而她，也不是足以信赖、尊敬的母亲，却是一个傻瓜一样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只是好奇吗？18支香烟，只是满足一时好奇？

    负面情绪？青春期叛逆？J一直以为，有事商量、进屋敲门、不查看孩子隐私、不苛求高分成绩、给孩子足够的尊重，这样，孩子就能心理健康，亲子关系就可以和谐愉快。可惜，一切都只是以为。

    会不会有更严重的问题？父母不在身边，学习压力山大，没有朋友可以倾诉……J不敢再想。

    可是，没有答案，这件事便在脑中盘旋不去：多久了？一年？半年？两个月？X不太出门，差不多一整盒吸完，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啊！

    只是吸烟吗？还有没有其它行为？方寸之地，她都没能及时发现，所谓耳聋眼瞎，不过如此了吧？

    人到中年，日子是靠熬的。听别人这样说的时候，J还不以为然；如今，现实给了她结结实实一耳光。怎么办？不知道。

    耳鸣似乎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