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

1

我认识山歌的时候，他正停歇在一段碧绿的苇杆上，苇杆轻轻颤动，连带着周围的苇叶发出浅浅的“沙沙”声，仿佛带着韵律的音乐，在浩淼的水面上滑行。

我起了逗弄的情绪，盯着他问，“你是谁？”，“山歌”，他的回答短促有力，反倒吓了我一跳，想不到这么隽逸的身体能发出如此雄浑的音符。

“你在做什么？”，我又好奇地问。

“看景”，他回答得依然短促有力。

“胡说，你明明盯着水面想捉鱼！”我大声反驳。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他突然笑眯眯地对着我冒出了两句诗。

我的脸稍微有了点发烫的感觉，不过，幸亏我本来就是粉面丹唇，这点变化，外人一般也不会察觉。

于是，我对着他笑，笑得肆意张扬，“敢不敢更近一点赏景？”

“听您吩咐。”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我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过来！”，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一副令人窒息的美好。

湛蓝的天幕下，碧绿的芦苇丛，澄净的水面上，冲着我，飞过来一只身形隽逸的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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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跟山歌混熟了后，我常常逗他，“翠鸟，翠鸟，羽毛不应该翠绿如玉吗？为什么你的羽毛是蓝色？”

山歌狡黠地笑，“翠鸟，翠鸟，翠蓝辉亮之羽毛。”

“你净胡说八道。”我笑。

“科学，千真万确。”山歌也笑。

水面上起了一阵清风，带着氤氲的水汽，恰到好处的微醺，我随着清风微微舒了舒绿色的衣裙。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山歌笑眯眯地赞扬。

我得意地笑了笑，“还有更漂亮的，敢不敢欣赏？”

“听您吩咐！”山歌依然是不急不缓的语调。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我开始在明亮的水面上翩翩起舞，衣袂飘飘，仿若仙人。

夏历五月的清晨，有柔柔的风带着氤氲的水汽，抚弄着芦苇长长的绿叶，如银的水面上闪烁着一层一层细细的波，荷叶流淌着柔柔的绿色，簇拥着一朵明丽的红荷，一只翠蓝羽毛的鸟缓缓缓缓地飞过。

3

我与山歌常常闲聊，天南海北，前世今生，什么都说。

每逢山歌讲起来奇闻轶事，我总爱眨着眼睛反驳，“你骗人，我怎么没见过？”

山歌认真地瞪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翅膀，你就会明白，世上还有别样的风景，除了水面，垂柳，还有大漠，风霜。”

我陷入了沉思，山歌不会骗我，也许世上真有我没见过的风景。

我忽然生出了些许怅惘。什么时候我也能生出双翼，在蓝天上展翅翱翔？

我想看一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想看一看“白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

于是，我转过头，虔诚地问山歌，“你能不能带我走？带我去看一看别样的风景？”

山歌摇摇头，“不能，我没有带你走的能力。”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一股惆怅的情绪在胸中升腾弥漫。

“但是，我会好好守护你。”山歌像发誓一般。

我轻轻摇摇头，红绡般的花瓣轻轻晃了晃，水面映出了我寂寥的影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我出神地盯着水面上并肩游动的那一对水鸟。

“因为他们是鸳鸯，我们不是。”山歌冷静地说。

“哦。”我有些许的失望。

“你真的会永远守护着我？”我换了个话题。

“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山歌回答得斩钉截铁。

4

于是，那一年的秋天，瑟瑟的秋风里，瘦瘦的水面上，人们看到了一副奇异的风景。

一只闪烁着翠蓝之羽的鸟，栖息在一枚干枯的棕色莲蓬之上，像一道冷峻的光，穿透了人世间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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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与山歌的故事，我依稀记得自己曾是一朵红色的莲。

我是佛前那朵莲，心开一瓣又一瓣，多少迷局看不穿，多少浮沉将身陷，多少取舍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