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工作的村有一所小学。
小学就在村公所旁边,和村公所在一个院子里。与漂亮整洁的村公所相比,小学校破落得多,两层小楼,一看就已经很有历史,楼上楼下四间房,有的房间已经没有窗玻璃,其中三间堆了各种杂物,唯一的一间教室是二楼右边的一间房。我刚到村里就了解到,这所小学只有一个老师,姓邓,带着一个年级的学生。
到村公所,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打开门,我就听到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我一下子明白是小学的老师在上课。之前来的时候还在暑假期间,老师和学生我都没有见过。
我悄悄爬到二楼,准备看一下孩子们学习的情况。我听到老师在教认数字。老师读一个,孩子们跟着读一个。稚嫩的童音格外地清脆,在空阔的教室里又显得有点单薄。我探头看了一下,有十多个孩子,一个孩子一张桌子,桌子已经有点旧了,被岁月磨掉了边边角角。一个一个坐得笔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天真。老师坐在讲台前,穿了一件红背心,对着孩子们,没有看到我。他叫了一个小女孩上讲台去写数字,小女孩应该写得不错,得到了表扬。
这时候小孩子们都注意到我了,一个个朝我看,老师感觉到孩子们异样的目光,朝我看来。打扰了课堂,我感到不好意思,正要走开,不过老师已经看到我了,要走开已经来不及。我礼貌地向他微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孩子们上课我来看看。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上课。我也下楼来了。
过了一会儿,课间休息。孩子们一下子涌到场院里,院子里有一株大树,枝叶蓬蓬展展的伸开像一把大伞,遮盖了半个院子。天气很晴朗,树下就躲下了一大片阴凉。孩子们有的拿着球拍追逐着球跑来跑去,有的围着树捉迷藏,欢笑着,打闹着,好不开心。我觉得,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不管在任何地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依然能够忘我去游耍戏乐,心里不染一点尘埃俗务。多少大人觉得调皮捣蛋,非要按照惯常的习性去破坏去干扰那宝贵的天性,还心安理得的觉得是为了孩子好,殊不知在心里就没有一丝嫉妒?孩子能有多少欢乐的时光?这样的时光又是何等的宝贵,我们不但没有侵害的权力,反而应该尽心的去呵护。
我想到了我的一年级,许多事情永远不会忘记。记得刚开学没多久,有一天,上课钟敲过后,同学们都跑进了教室,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操场里,也不知道什么是上学。那时候学校刚改建,操场院坝里还有没用完的沙堆,我就把沙堆堆了圆圆一小堆,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个破锅,拾来一根木棒,盘腿坐下,一边用木棒敲破锅,一边学僧道神神叨叨念着什么。这一幕正好被去上课的老师看到,他以为我疯了,一把把我抓起来,拎到了教室,在门旮旯里罚站了一节课。不过还好他没有当到全班同学说我罚我站的原因,只是下课后告诉我说不能那样做。我后来的确没有再哪样做过,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做。
我的第一个一年级对于学习是没什么印象的,其实第二个一年级也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每次老师把改好的作业发下来之后作业本上鲜红的大鸡蛋,下面还有一双筷子。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零瓜蛋。每天下学后我一定是第一个跑回家的,只有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又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一同去上学的还有我家后面的一个和我同年的孩子,每次我们都是被棍子从家里赶出来,等转过背看不到我们了,我们就开心了。有时候在路边找来各种各样的野草,用尖锐的石头切碎捣烂办家家,有时候用粘性的黄泥巴打小车车,有时候钻到松林里,找一个斜坡,从上面往下面滑,反正没有什么是不能玩的,不能耍的,随便找一株树,在上面荡秋千也能荡半天。不过我们是不敢逃学的,在路上磨蹭半天还是会到学校,最多被老师罚站,要是被家里知道逃学,那就要吃面条了。我总共读了三个一年级,不过第三个已经转到另一个学校去了。
看到孩子们耍得开心,我走过去看他们玩。老师看到我走过来,主动找我攀谈。
“总共几个孩子?”我问道。
“十四个。”
“只有一年级?”
“一年级和二年级。”
“只有你一个老师啊?”我明知故问。
“嗯,是啊。老师都不愿到村里来,去年镇里找招了十五个,最后来了九个,有几个没有来。没办法,留不住人啊。我干教师三十多年了,再有两年也要退休了。”
这时候我才认真观察了一下他,留了短头发,脸晒得黑黄,额头上皱纹沟沟壑壑,一脸岁月的沧桑。
“那你退休了小学校估计就办不了了?”我又问道。
“那不得,学校还是要办下去的。这边最近的小学也有七八里路,孩子小,父母接接送送也不方便。有的没有办法,为了照顾孩子,只能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我们又聊了一些其它的,他站起来准备招呼孩子们上课。孩子们都欢笑着往楼上冲,一个孩子在楼梯间拿着棒槌像模像样敲响了上课钟。
“干脆我来和你当老师算了。”我笑着对他说。
“来嘛,欢迎你。”他一脸真诚。
其实,我想过当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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