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来了一伙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他们在各个街口发传单。很多走路的人拒绝送上面前的传单,发传单的往往会硬塞给你,或者别在停在路边汽车的雨刷器上,扔在购物者的自行车筐里。
这一伙人和一般的推销广告发放可不一样。他们发传单的对象是经过认真挑选的,被选中的都是上岁数的老头儿老太太,你如果想要一张,发传单的打量你看你还年轻,就会缩回手去,绝不给你。他们对有些不识字的老人用很小的声音贴近他们的耳朵说:明早四点半,到某某某大酒店厅堂听健康讲课,大爷(大妈)一定要去啊!有东西领的吆。
第二天早上四点半不到,老头儿老太太拄拐的,推自行车的,骑电动车的,相互搀扶的,都来到指定的地点,比发出传单的数量多了一倍。门口垂手站立着四个接待者,两男两女,男的接待老太太,女的接待老头子,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嘴里抹了蜜汁一样的甜:“大爷(大妈)哎,您慢点慢点,我扶您上台阶……”老头子老太婆们大都久已未经见如此的礼遇,一个个飘飘然,眼前一时出现了孝顺儿子来到面前的幻象,磕磕绊绊的,被引领到座位上。
平日里专办婚礼包桌的大餐厅里很快坐满了老头儿老太太,于是开讲。我一次都没能成功的混进去,所以不确定是什么样的老师和讲的什么样的课。
讲课费时不长,一个小时的样子,另外一个小时的时间是发放赠品,那些对这些老人来讲比儿女偶尔回来一次带的营养品更加珍贵,更加温情,更贴心的鸡蛋啊,挂面啊,挨个发到老人手中,老人们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看吧,这些好人,这些菩萨心肠的善人,他们和我们素不相识,给我们讲健康知识,盼着我们活得更长寿,他们比我那亲儿子还要亲呐!
这样的好日子一连持续六天,第七天每一个老头儿老太太都捧着一大堆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仿佛刚刚觐见了玉皇大帝,带着活到一百岁的坚定信心,从酒店里走出来,他们获得了新生。
老头儿老太太头一天就被告知今天的购药活动,并被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如果怕上当,就不要带钱来,反正我们的药品这次也没带够,况且我们只是一次扶助行为,并不盈利,只是完成这次的宣传任务而已……一些老家伙揣着心眼,把钱藏在最贴身的衣服里面的暗兜里,心想,你们要是卖的是骗人的东西,可别想掏出我的钱来!然而半个小时的劝说都是让他们没啥毛病不要买的宣传,老家伙们直觉得如果不买才是上了大当,于是把各自本以藏好的平日里不舍得吃好穿好省出来积累的成百上千的钱都掏出来,甚至后悔没把家里的钱都拿来好多买一些可治万病的灵丹妙药。
老家伙们重新变回清醒的老头儿老太太是在三天之后,那伙孝顺儿子一样的善行者,正在另一个地方的主要街口发传单呢,他们不是发给所有的老头儿老太太,一些看似精明的老头儿老太太伸出手来也讨不到那张健康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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