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阳春三月。

祯如醒来便发现自己双手被绑蹲坐在马车里。

旁边也有三个女孩子，她们满脸的泪痕，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细听外面，只觉得是在杂市上，吵吵闹闹地吆喝声此起彼伏。

姐妹

她回想了一下被抓的过程，自己与妹妹一起去上香，回来的路上一阵芳香飘过自己便毫无意识了。那么，妹妹去哪里了？被他们塞到了别的马车去了，还是逃出去了？祯如希望是第二个。

渐渐地，马车好像驶出了杂市，往安静的地方行驶着，后头车轱辘的声音代表着并非只一辆马车。

她让自己坐直一些，好让自己发软的身子能舒服一点。心跳跳得厉害，几乎就能听到它在身体里打鼓的声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且不说自己要被送去哪里，那么多的姑娘，总要救出去的。也不知爹娘是否知道自己出事了。

马车一阵颠簸，然后停了下来。

祯如立刻就能听到外头的说话声。

“几个？”是个略显苍老的女声。

“这次八个，三个梁州，三个怡州，两个青丘城。”一个男子的声音回道。

祯如心一惊，青丘城的两个，妹妹真的也被抓了？她挣扎了几下，双手立刻就被粗绳给磨得发疼。

“什么货色？”

“春妈妈，你知道的，我猴子拉的货就没有不好过，不信你也可以先检查，都是漂亮的黄花大闺女。”

两人沉默了一下，便再没说话。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一阵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车内的人立刻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便看到了掀帘子的人，是个穿着秋香色长裙，外套一件绣着大红牡丹袄子，画着浓妆，身材圆润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有些尖锐的视线略过了几个女子，最后停在了祯如身上，似乎是越看越满意，对着祯如诡异地笑了笑。

祯如立刻就有一种被那滑溜溜的蛇精盯上的感觉，全身只觉得毛骨悚然，她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老妇人放下了帘子，似乎与那叫猴子的达成了协议。过了一会，马车又开始往前走，祯如在马车里默背着绕了几圈，如何绕，大约多久才停了下来，她全都记下来，她得想办法逃出来。

好一会了，马车的帘子再次被掀了起来。

祯如几人被拉下了马车，因为手脚都被绑着，几人只能站在原地对视，皆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环顾四周，尚未看清楚便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背部，她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倒了。

“小心点啊！我还要靠她们赚钱呢，弄破了脸蛋你命都赔不起！”那春妈妈看见了立刻大声呵斥道。

推倒祯如的人立刻鞠躬道歉，声称自己不敢再犯了，才又扶起了祯如，顺手揩了一手油。

祯如躲不开，心里难受的要死，感觉浑身都是脏的，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但是还没见到妹妹。

她下车的时候后面马车的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她与其他三人被带进了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只三个屋子并排，一个是给看守她们的婆子住的，一个是厨房，一个才是她们四人挤的房间。

可能怕她们逃走，院子空荡荡的只有干枯的草地和一口井，井边是晾衣架子，连棵树都没有。院门站了两个壮汉，院子围墙又高又厚，想要逃出去，难。

后来好几天，祯如一边应对着来训练她们几人的人，一边探听消息，许久才得到一个消息，一起来的另外四个姑娘，被送到了另外的院子，因为姿色不及她们几个，只能调教为花娘，而其中并没有来自青丘城的姑娘。

而祯如几人则需训练才能，艺成便可做艺妓或是送与大人物作其家妓。

无论如何，祯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确定了妹妹并未被绑，那只要想着如何逃离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三天的时候，有一个梁州的姑娘企图逃离，她试图从房子后面的池塘潜出去，但才下了窗子，脚还未触地，脖子上已经被架了一把大刀。

祯如看见姑娘被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伤了，他们的手段了得，打人并不会弄出太大的伤痕，更不会打脸，而且专往人的痛穴戳，让你疼得浑身发抖，唇色发白。

祯如抖着身子看着那姑娘声息甚微地躺在床上，想要逃离的心却更加的坚定了。

第八天的时候，那个梁州来的姑娘在深夜的时候跳进了院子里的那口井里，结束了她才十三年的人生。祯如掐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姑娘湿漉漉地被捞了上来，然后让人用草席一卷，送去了乱葬岗。

她虽然害怕，但只要想到爹娘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她就会冷静下来。

因为院子里死了人，她与剩下的两个女子便要换地方了。

三人被带到了另一个较大的院子，院子似乎还住着别的姑娘，在她们被带进来的时候都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她们。春妈妈扭着腰身走了过来，瞥了一眼祯如，又是露出那种滑溜溜的神情，让人恶心得想吐。

“你们两个就留在这吧。”她指着另外两个姑娘说道。

祯如一惊，这是要把自己带走？带去哪里？想要做什么？

“你跟我走！”春妈妈裂开她那擦得大红的嘴巴，笑得有些阴森，她拉住了祯如的胳膊，力气颇大地拽着，弄得生疼。

“春妈妈，你要带我去哪？”祯如那微如缚鸡的力气如何能挣脱掉五大三粗的春妈妈。她被春妈妈拉扯着，出了院子，交给了两个丫头抓着带去了一间屋子里。

“姑娘，别说你还想着出逃的事，人既然到了我春妈妈的手上，除了你是横着出去的，那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她露出一个淫秽的笑容，那双目从祯如的头扫到了脚上。

屋子已备好了浴桶，祯如被两个丫头按着沐浴，刚泡了不足半支香时间，她整个人已经浑身发软了。她慌忙叫唤着。

“春妈妈，放过我！”

祯如害怕极了，她声音带着发抖，鼻子一酸，泪珠已经大滴大滴地落下。

自己是不是回不去了？爹娘是不是不要自己了？祯如不敢想，她害怕答案。自己才刚及笄，还未尚人家，不，即使逃离了此地，自己也再不能尚人家了。

因为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祯如被穿好薄如蝉翼的衣服，两个丫头抬着她送上了那铺了云锦被单的大床上。她用尽全力去拉着一旁春妈妈的衣袖，“春妈妈，我不会再想着逃走了，您放过我吧，您放过我吧！”

“你就好好享受今晚吧。”那春妈妈故作娇艳地笑了几声，“要不是看你这几日乖巧，琴棋书画也都算熟练，那蒙大人般的人物还轮不到你呢！”

祯如想要从床上爬了起来，却被床头处的丫头一把拉住，她动弹不得，脸色由白到青，嘴里呢喃着。

“春妈妈求您了！春妈妈，我乃青丘城首富长女，您要钱我可以立刻让家父送来，求您了！”祯如起不了身，只能躺在床上想要用话来将自己带出这个深坑。

正要离开的春妈妈忽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子来，好好打量着祯如许久。

忽然就笑了。

“看在你这么天真的份上，妈妈我就好心告诉你吧。”她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缓慢地走近了祯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让人诛心的话。

“传言青丘城首富只两女，嫡长女沈祯如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庶女沈怀梦，天真善良，两女自小亲爱有加，躬亲有礼，却不知庶女却设计陷嫡女于水火之中。”

祯如身子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她脑子轰轰作响，一直徘徊着一句话。

却不知庶女却设计陷嫡女于水火之中。

庶女却设计陷嫡女于水火之中。

不，不是这样的。

“你骗人！”祯如用力吼出了一声，她自认为已经很大声了，却如同微风拂湖，泛不起一点涟漪。

“我为何要骗你，反正你已在我这探春居里了。反正······”她邪恶一笑，“等会你就该欲仙欲死了。过了今晚，这世上谁还记得有个沈大小姐，记得的，不过是探春居里的明颜姑娘。”

不，不可能的。

妹妹那么天真可爱，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心里不停地拒绝接受这个真相，但她越是拒绝，她的理智就越是清晰地跟她说，这是真的。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会这样。

“姐姐，我们去上香吧！”

妹妹从小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天真明亮，两边的梨涡甚是可人。

“姐姐，我为什么跟你不一样？大家都笑我，生的低贱，她们说，没有了你，才会跟我玩。”

“姐姐，我为什么是姨娘的孩子，为什么你是母亲的孩子？”

“姐姐，如果我跟你一样，那该有多好！”

屋子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春妈妈带着那丫头出了门，祯如看着那门慢慢地掩上，直至不留一丝缝隙。

她双目无神地看着那门，眼里露出绝望的深情。

妹妹，既然你如此渴望，姐姐便如你所愿吧。

过了不知多久，那扇门再次被一双大手推开，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子，穿着玄色长袍，蓄着胡子，目光锐利。

他大步踏进了房内，拐过了茶厅进了卧室，里面很显眼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名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女子，女子特有的美丽胴体甚是诱人，他歪嘴一笑，走近了床前。

女子睁着眼睛，双目已再无神色，嘴角一丝血迹十分刺眼。

男子一惊，匆忙伸手触其人中处。

毫无气息，竟是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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