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豆离开家的时候天气有些和她作对。原本温润的天空突然飘来的北风,卷着寒气从袖口领口钻到衣服里。出门的时候那股子仰头挺胸的硬气劲,瞬间被折服了。她很想大哭一场,却找不到理由。可是心里就是憋屈,像一口吞掉一个咸菜疙瘩卡在了心口窝,上不来下不去,几乎快窒息了。自己狠狠的朝着胸口锤了几拳,这才得以喘息一口半口的气来。
她是踩着妈妈的哭泣声爸爸的责骂声走出家门的,可能这次自己的表现是真的把二老气着了。在爸妈的心中自己一直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会忤逆他们的任何意见或建议。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爸妈宠着,爱着。其实,在今天之前或者说从走出家门那一刻之前她是从来没有思考过关于自己在家中的位置,在爸妈心目中的样子,当然也包括自己想要的什么什么。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自己彻底的乱了。。
一切的不愉快都刚刚结束的一场谈判说起。她把这个原本开心的家庭会议定义成了谈判。 而谈判的筹码就是自己。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余生的幸福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争取出来的。大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为了坐在桌子后面的这两位年轻人争取心目中可以接受的最大优势。而他俩则像旁观者一样只能傻傻的坐在那,感受着一触即溃的谈判气氛。对,没错。那场谈判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她和小飞的订婚仪式。
想到这,不由的心更凉了,驼着背,弓着腰顶着风在这条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的街道上走。这次她很想往远处走走,走出这条街。从宽阔的大路上乘一辆车,能到火车站的车。因为从课本得知,火车可以比汽车跑得更远。所以再坐上一辆火车,就挑一个时间最长的火车坐。
她太想逃离这条路了,这条一眼可以望见自己人生尽头的路。
从小到大,自己的生活似乎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小学,在家的隔壁。而中学在路的一个尽头,初中高中连续在那个离家步行不到五分钟的院子里整整六年。记忆中她十分羡慕那些离家远一点的同学。他们可以在放学后,骑着各自的自行车三五成群的奔向远方。而自己,则会在一出校门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和蔼的笑容。回家是她放学后唯一的选择。在整个中学里,她很少有朋友。因为她没有时间去交朋友,她的时间除了留给学习,就是留在母亲的视线里。孤独的她很喜欢看书,图书馆里很多很多的书,几乎都留有她翻过的印记。最喜欢迟子建的书,因为自己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些文字中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因为自小生活就是是灰蒙蒙的,所以她渴望书中那些色彩绚丽的故事。高中毕业在即,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盘算着自己想去的地方,报志愿就报那里的一所学校。想到这心中竟然会有些小小的恐慌,因为她从没有离开过这条街,想要去的地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条街。也从没有离开过爸妈的视线,自己走了,他们会不会很着急。
可老天总是喜欢捉弄沉默的人,在走出这个校园没几天,学校门口便挂出一张白纸黑字的通知。这个地方摇身一变成了一所大学的分校。可能即将报的学校不用她自己来猜,就算作为读者的我们也可以做出判断。是的,就这样,她的青春全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
没有今天的事,可能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意识到这条路竟然会想一座牢一样困着自己。
想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空气有些冷,心里也有些冷,鼻涕也来凑热闹。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恨恨的抽动鼻子吸了吸,用手背抹了抹,便继续往前走。往那条盘算了很多年的大路上走。
从那个自己待了九年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成年女子了。大学毕业,父亲在第一时间出手,将她安置在自己单位的一个部门。这些年,她有些忘记了迟子建写的那些五彩斑斓的故事,习惯了自己灰蒙蒙的人生。当自己看着从天南海北到这里的同学们毕业后又不得不东奔西跑的四处找工作,忽然感觉自己可能是幸福的。从这个院子出来,不费摧毁之力就进了另一个让大家羡慕的院子。而且这个院子离家也不是很远,虽然不能在下班后一出门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妈妈,但也只需要走三分钟拐上两个弯就能闻见妈妈烧菜的香味。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可能自己这下半辈子就蜷缩在这个新的院子里不得动弹吧。。
想到这,眼泪竟然停了,原本没有力气的蹒跚步伐也变得铿锵有力了。是呀,这可能叫因祸得福吧。可转念一想,哪里有祸呢。有的只是父母苦心安排的优质生活吧。
小飞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个男孩。到那里没多久他就坐在那里。听说他是参加了什么考试,拔得头筹,还给领导送了一大笔钱才坐到自己对面的那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的。沉默惯了,所以即便对面坐了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物,她还是能够平静的低着头坐上一天。她对谁都不感兴趣,对什么事也不感兴趣,甚至对自己都没有兴趣。
办公室里就这两个是新来的,原本两个人需要做的很多活计全落在小飞身上。碍于爸爸的面子,自己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怎么动弹过。像上学时候一样,早晨准时坐在桌前,等待领导进来布置一些工作。然后,看着对面那个家伙面前堆积的足以遮住他整个人身体的文件。刚开始,他干的还挺兴奋,很起劲。后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坐得累了,她便会趴在桌上看着对面那个满头大汗整理那些凌乱的报表和文件的家伙。她心里清楚,其实有一半的工作是自己的。
小飞是个挺聪明的人,没过多久。即使再多的文件压过来,也不会手忙脚乱了。所以,有的时候会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对面那个望着他的女孩,挤挤眼,努努嘴。可能是在申诉自己的委屈。看着他搞怪的表情,忍不住的乐了。
俩人开始说话,他很活泼,他见得很多,懂得也多,更去过很多地方。很巧的是他的大学便是在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地方。所以,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确切的说是她有问不完的问题。时间就这样愉快的过着,他带给这个女孩从未有过的快乐。有一天,小飞拉着她的手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她惊呆了,从未被男孩牵过手,也从未在外面吃过所谓的好吃的。更令自己吃惊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反对,像中了魔咒一样,跟着他去很远的小吃城转悠了一整天。回到家,红着脸低着头,走进自己房间。坐在床上心通通的跳个不停。其实她很怕妈妈问起为什么没有回家吃晚饭。她不知道要怎么撒谎。可奇怪的是,直到第二天,妈妈也没有提任何事。
路还是有些远,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走到有汽车的大路上,想了这么多事,有些累了。于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歇一会。那一阵寒气逼人的冷风停了。空气中只剩下阳光散发的温暖。坐着长椅上,很舒服。胸口好像也没有很闷了。突然想起了一个叫楚门的人,自己的世界可能是一部别人导演的电影。
和小飞的恋爱进行的顺理成章,结婚也成了指日可待。自己从未质疑过这一切的发生是为什么。因为她从没有谈恋爱,也没有过异性的朋友,或者说同性的朋友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她感觉小飞能都自己笑,自己也愿意被他牵着到处走,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有一天,下班回到家。爸妈把自己叫到跟前说,你是在和你们单位和小飞谈恋爱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家长见个面吧。。那一刻,自己都懵了。。她没和爸妈说过自己恋爱了的事情呀。爸妈也从没有问过。现在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么多。当然,她是喜欢小飞的,但却并没有想到结婚这么遥远的事情上。自己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像从前的时候,木讷的点了点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