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桥原不叫外婆桥,他们只管叫它大桥。更何况,我们那里都唤母亲的母亲为姥姥,这样一来,外婆桥实际上是姥姥桥,不过叫姥姥桥总是拗口,不像南方的外婆桥叫得那么亲切。
这南方人兴许是因为江水河流比较多,搭在上面的桥不好辨认,便有了各自的名字。有时候桥太多了,名字也着实不好取,去外婆家路上逢着的桥,索性就统称外婆桥,这里我们姑且也这样叫它。

外婆桥建在姥姥他们村最西头,当时是出村的唯一一条大道。没有这座桥以前,他们那里基本每年都要淹一次,算是十涝九淹。
人家都住得太凹,遇着下暴雨,雨水从山上往下流,流着流着茅草屋倒了,房梁上的木头也落下来,推着门板啊,锅碗瓢盆啊,呼啦啦往更低处溜达着。
有时这趟浑水还能捎带个人,母亲便是这样顺流被冲走,又逆流回了家。直到后面有了这座桥,洪水再也没来过。
这桥也不单单是座桥,它的东西两头连接着一条水渠,渠到底有多长,我也说不准,只是看不到头,因为它常拐弯,绕过这家门前,又绕到那家门后。
小时候我去姥姥家,却最怕走这座桥。桥的左边倒是有一米见几的栏杆,右边却只用水泥如门槛一般矮地包着。走路也就罢了,只消靠着左边栏杆一步步挪就是了,只是在父亲骑车带着我们的时候感到慌张。
迎面来了人,总要礼让下向右行,桥面总共才一米多宽,靠着靠着就靠到了那门槛边,门槛下就是那渠,虽说渠里的水也算是清澈见底,可它离这门槛竟也有两三米远。
而此时,我又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于是每逢过桥,我必要虔诚地落了脚,怀着敬畏的心微睁着眼,一步一步摸索着走过去。
大桥建在一条绕过半条镇的流沙河上,河边有绵延几百亩的竹林,这些竹子不知是几时种下的,已经葱葱郁郁地很了。
有一年冬日的午后,我们一行人从二姑家拜完年,沿着桥边新建的火车道回家。
雪已停了几日,一阵风吹过,还有那压在林梢的雪沙沙地往下落,积雪较多的地方,把竹子压的弯下腰来,头也跟着弹上弹下,白的雪和着葱绿的叶子,像极了小葱拌豆腐的模样。
一列拉货的火车看见我们远远地就鸣了笛,我们赶紧挤在火车道旁一块凸起的正方形露台上,看着它打着拍子,带起一阵油腻喧嚣的风晃晃悠悠地朝西去了。
午后的风吹得不烈,阳光正明媚,暖烘烘地熏着人,它射下来的光,似乎把我的眼睛鼻子都堵住了。
有几束更是把我紧紧缠绕,身体便也跟着往上升,双脚变得轻盈,慢慢的人也仿佛腾空了的样子,躺在了天上零散的几朵云彩里。
我在淡蓝色的天空上飘啊,摇啊,晃悠悠地沉睡。若是翻个身,垂下头,睁开眼就能俯瞰南边望不到边的竹林还有那座外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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