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早餐,老公正吃一小蒸包。问其啥馅,他用筷子夹着剩余的半口小蒸包的露馅口正对着我说:“不知道。”我用左手抓住他的筷子凑近看了看,只看到酱红酱红的颗粒状,却看不出是啥食材,索性又把筷子凑近了嘴巴,我就不信还能吃不出是啥馅。
可真吃到了嘴里,上牙碰到下牙,味蕾通过牙齿传递到舌尖又经神经冲动将信息传递到大脑皮层,一边咀嚼,一边筛选、一边想象。给我的却是越嚼越没感觉,越嚼越乱了阵脚。我不仅没感觉出来是猪肉、羊肉还是牛肉馅,连它是肉馅还是素馅都不能分清楚!我吃着像是牛肉粒可又像香菇粒,浓浓的酱香味将其它味道全部遮盖。
舌尖还在品味,这时的大脑却开了小差。
它将我带回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上班的那个年代。
那是一次加班,晚饭安排食堂就餐。加班人员十几个挤挤挨挨一大圆桌。餐食既隆重又温馨,它是我们北方招待客人最庄重的饺子,也就是水饺。
那个年代,国家改革开放才初见成效,人们生活水平还不是非常富足,物资配备还不是极大丰富,整个社会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加个班能吃顿水饺,这在当时是最高标准。
作为刚上班不久的我,青涩之中不乏羞涩,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盘水饺,一个一个慢慢吃。加上水饺非常好吃,基本没有抬头。
多天没吃水饺的我,满眼、满脑、满嘴、满心、满胃都被一个个圆宝似的水饺充满,甚至整个耳膜都被包裹在全是吧唧吧唧带色的空气里,整个鼻腔全被浓郁的馅香味充溢。耳闻目睹、望闻问切,除了水饺,周围一切四大皆空。
这时一个浑厚的男性声音像穿越时空的空灵,穿透了这静谧,打破了这宁静,盈绕在圆桌上方:“甄科长,今天的水饺啥馅的?”
“我还真没吃出来!”
我抬头、转动眼珠,由每盘水饺及桌子中间那一大盆水饺汤冒出的水气被寒冷空气迅速冷凝成的浓浓水雾里,看到非常官样也非常福气的一张肥头大耳、返着不知是油还是水气的光亮的弥勒佛似的大圆脸,一边咀嚼一边作答。
在我还沉浸在寻找声音,寻找回答问题的这个人的全神贯注里,“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打乱了我的思维。我有些窘迫,亦有些迷惑,笑什么呢?我睃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就里。
那顿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个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问一答,前后一共十八个字,尽管学的是理科,可也不至于对如此直白、如此简洁的文字内容都理解不了吧。况且就是把每一个字单拆开来分析,也没有什么深奥的玄机、意义在里面。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与那天一起吃饭的一位老前辈坐在了一起。我问她为什么那天那人提问的那个问题,会引起哈哈大笑。她还没回答我,自己已经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等不及,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快点儿把其中的原因讲出。
她用手擦了一下已经笑出眼角的泪花,说道:“甄科长曾经当过兵,吃饭比较急,也比较快,吃饭的速度给人一种好像是饿了多天没吃饭的一种错觉。这件事的起因,是早些时候有一次他们几个同龄人一起吃水饺,水饺吃完,离开餐桌正要出门的时候,他竟然问厨房师傅水饺是什么馅的?”
她又擦了一下眼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自那以后,这件事慢慢在单位传开。所以以后每当再吃水饺,他的同龄人就经常拿这句话调侃他,与他开玩笑。而他自己却还浑然不知,不知道别人这是开他的玩笑。……”
以我今天的经验,吃带馅的不论水饺还是包子,也许真得有吃不出是什么馅的可能。
可话又说回来,我想那位甄科长,在同龄人的调侃中,在同龄人的玩笑中,也许并不是不明就理,而只是假装糊涂,给餐桌上的氛围、给茶前饭后,给形同朋友的同龄人,增加一些喜悦的调料吧了。这是否也属人们常说的“大智若愚”?!
(2024年度齐帆齐写作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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