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现在的模样变得越来越令自己失望,一副慵懒的倦容,像刚趟过地狱的河,看不到一点生机。
时间把阿岚打磨成这样,世界大小对她来说已经失去诱惑,就连她这个斗室,再小一点似乎更如她意。
阿岚原本是个活力四射、有着生活追求的人,有几年,她都会四五点钟起床,把一大家老少的衣服放进洗衣盆里,乘着静悄悄的晨曦来到河边,把它们浸在水中,天还没完全破晓,光线微暗,色泽深暗的衣服,可以粗枝大叶先洗,洗着洗着,天光明亮起来,再洗颜色浅的衣服,更容易发现污垢,在阿岚基本洗好所有衣服时,那一群“懒人”才端着衣服盆,陆陆续续来到河边,河边的石板就那么长,有的人只好在一边静静等候。这时,阿岚像抢占了极大的先机,愉快离开。衣服一早洗好,这一天阿岚就能轻松度过,安心工作,认真学习,公公婆婆便常在他人面前夸阿岚“能干、勤快”。高帽一戴,阿岚就得拿出行动践行,日复一日,也形成了她的一种生活状态。
几个老人在世时,是个大家庭,一日三餐打点,生活料理,被安排的没有一点喘息,一早赶在上班前,买菜备好一天食材,清洗衣服,晾晒停当。诺大的房间因人口众多,需要不停打扫,更主要的是有老人在,生活将就不得,看望老人的宾客不断,食宿增加,无时无刻不在考量阿岚的能力,尤其最后几年,公公多病缠身,一日远不止三餐简单,看病、住院、亲友造访,川流不息。单位离家虽只有几百米,车子加个油门就到,但炎热的夏天,白花花的太阳,街道上的热浪翻滚,想到中午回家做饭做菜,洗碗洗锅,汗流浃背的感觉,不免羡慕那些同事,中午能在单位食堂,吹着空调来份工作餐,饭后放平美美睡上一觉的惬意。居家楼上楼下几百平,常在别人午休结束时,在阿岚的手上变得纤尘不染,而后捋把汗,洗把脸急急地赶在上班路上。
那时,工作繁忙、生活紧凑,但工作、学习一样不会放松,为了学习、为了业务提高、还有不断的职称晋级,一切阿岚都有条不紊推进,像拧足劲的发条,阿岚常挑灯夜读,没有时间打呵欠,没有时间做些离奇荒诞的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而且每次考试成绩都很抢眼,自然是咂舌一片,忙碌但很充实,每天都是收获。
不知不觉,一切都在悄然中发生改变。大家庭随着公婆离世、儿子搬出变得安静下来,职称也达到顶端,大脑在这安静的生活里,变得懒惰庸常,像使命已经完成,居功自傲,不愿思考,拒绝改变,浑浑噩噩,一片空白,凡事心不在焉,生活变得空洞、乏味,最让阿岚头疼的是不停寻找钥匙和手机,其次是阿岚的贪睡,让她沮丧!像一个缺乏思想的幽灵,变得漫无目的。
每天,上、下班检查自己的包包,看钥匙、手机是否在位,成了阿岚的必修课,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常常被大脑拒绝,然后阿岚就会不停地寻找,就在昨天,大脑想当然,以为钥匙就在包里,结果到家门前、翻了几遍不见踪影,老公这阵子不在家,电话里,他见奇不怪地说,
“几把钥匙都丢光了,下次换指纹锁吧!手指总不至于弄丢。”正和阿岚意,于是,她找儿子索要钥匙,儿子说,“老妈呀,今晚我有活动,你得帮我开门才行”。语气里有点不好意思、又迫不得已,他实在清楚阿岚这几年的睡眠,九点钟不到,准会变得安安静静,像断了电,缺了氧,任谁不能打扰。他就亲眼见过,九点不到,爸爸看着电视,精彩剧情捧腹大笑,忍不住同妈妈分享,结果惊扰了妈妈的美梦,招来呵斥。
“是呀!我还得开门。好在儿子从不晚归,九点钟光景,那就等呗,多大事?那本《狼图腾》看了一个月,还只是几章,裹足不前,正好推进一下。”
阿岚暗自思忖。晚饭后坐在书桌前,泡杯茶,拿起书,信心满满,瞌睡却不识时务,如约而至,眼皮不停粘合,呵欠串成串顺着阿岚的指缝往外冒,像一串彩色泡泡,让她的双眼迷离,看看时间,不到九点,时钟走的太慢!阿岚感慨道,透过惺忪的双眼,盯着钥匙.....办法有了,阿岚把钥匙放在门前脚踏下,录个视频发给儿子,儿子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完全不用理会他什么时间回来,阿岚丢下书,放心地倒头呼呼睡去,直到上班的闹铃响起。
老公喜爱晨跑,见阿岚睡的太多,实在不利健康,建议阿岚和他一起晨跑。她勉为其难地说“不行的,上学那会,我一参加晨跑,一上午都会精神萎靡,课都没精力上。”老公说,“你这是睡眠短缺呀,请继续!”于是,阿岚又快速进入梦乡,昏天黑地。阿岚那斗室,也就区区百十来平,小区中间,十楼高度,每周难得休息两天,瞧瞧地板、瞧瞧台面,分明看不下去,实在懒得打扫,原先的地板家具颜色深,非常不耐脏,统统被换为浅色,缘何一周下来灰尘还是清晰可见,更有一缕缕毛毛絮絮随着门窗开关,悠然漫步,阿岚躺在床上、不停地打着呵欠,打开手机,自言自语,“还是喊个钟点工吧,少去烦恼.....”阿岚的头昏昏沉沉,好像还不愿清醒,勉强坐起身子,头重脚轻,颅脑发胀,四肢无力,昨晚八点睡至今天七点,怪梦荒诞离奇,刚想苏醒又被梦扯拉回去,头重重地撞到扑面而来的梦境,一幕一幕,一环一环,铺展在大脑里,像烧红的烙铁,把阿岚的头折腾得够呛,阿岚的大脑就像一个空空的囊袋,被塞进过多的睡眠、过多的梦,翻搅着大脑,像吃的过多的胃,胀痛不适,必须得活动一下、消化一下,否则不待更年期结束,她就会变成行动迟缓的痴呆,于是打消呼叫钟点工的念头,缓缓地站起身子,用手掌轻轻击打头部,想把过多荒诞的梦驱赶出去,还大脑一个清醒,她摇摇摆摆走出卧室,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洗衣机的嗡鸣声就在阿岚的大脑里合着梦一起翻滚,好在居室面积不大,打扫起来也就一二个小时。
阿岚很奇怪,这曾经理想的生活,却索然无味。繁忙的生活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安静,阿岚有富足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可以睡到传说中的自然醒,再不需要职称考试,她给大脑放了长假。一日三餐也变得随意,动个手指就有外卖,中午,她也可以像大家一样,单位食堂,饭后美美睡上一觉,打打游戏,刷刷微信。有时难得兴致,买些菜烧上几个,终究人少吃不了多少,几天后发现冰箱里的剩菜,有时勉为其难吃几口,有时干脆倒掉。如此一来,再不愿动灶火,带着胃,顺着街道,跟着感觉走进餐馆,家味逐渐变淡,大脑一片虚空。阿岚像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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