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说不上无情，却担不起热爱

还差三个月。

像是闻到栀子花香了。我的家乡有一所高中，教学楼前是满街的迎春，三月阳光很盛，衬着枝头爬满的花儿，黄的乍眼。教学楼后，是满园子的栀子花，向来是六月份开花的 ，气味我不喜欢，大概是因为我奶油过敏吧。

每到六月份，我都尽力捂着鼻子往教学楼跑。但总会有人叫住我，帮她们带两三朵栀子花，送给我的好朋友。我总会冷冷的看向她们，然后不客气地接过，等路过我朋友的班级，再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倾慕之色”。

她大概习惯了，微微点头，再浅浅一笑。

她很美，美到每一颗星都为之暗淡，像千万朵花变化的仙子，她落入凡尘，俗世却不沾片毫。

我妈常说，要是我家媳妇儿该多好。

嫣然一笑，如绝世美人，不说沉鱼落雁，不说倾国倾城，却令得千万仙神黯然失色。她总说要真是我的媳妇儿，怕是这辈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而我喜欢犟嘴，“你逃掉了吗？”

打小我就认为男孩长一张女人相貌，是福气。男孩厌倦不了，女孩欢喜的要死。而她不知道是一个谎言，让我和她没有了距离，最终我也想不到的是，一个真相让我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我兜了一大圈，又一次到了办公室门口，刚过午休，这里还空的很。三朵栀子花，全部垒到了刘老师桌上。从她杯子里倒了些水手心，轻轻一撒，点缀到每一片花瓣。然后悄悄离开，又悄悄回头，再悄悄转身。

那时我还少些烟火气，一身斯文人样的傲骨，还是有一些的。我写诗，我写文章，不说如何，倒也在自己的圈子里小有名气，往细了说，不过是自我陶醉罢了。

我总喜欢绕过六月，来到七八月的子母湖，它被安置在栀子花园的后边，湖不大，水很绿，不像江南水湖的绿，但也绿的恰到好处，比翡翠稍深一些。湖里六月份就开始有荷叶了，铺满整座湖，叶子很绿，不像江南荷叶的绿，比子母湖的水稍浅一些。七八月荷花就开了，每一支都悬的高高的，每一支都艳冠四方，不像江南荷花的艳，比西湖的荷风稍淡一些。

可惜那时候我们从来都在过就要腻烦了的暑假，我来过这里，就为了看上一看，这荷花真实的样子。

我不太擅长旅行，如今也一样。我所看到的，就好像看遍了全世界，一模一样，我分不出来区别，也感受不了足以热泪盈眶的震撼力。所以，从小时候起，我画鸟永远是蓝色的，画天空永远是红色的，画人永远一个表情，就连说些什么都与人不同。

大概是年轻，让我对别人眼中的世界不屑一顾。

也大概是年轻，让我做了好些不敢做，但一直想尝试的事情。可到头来，不论结局，不论后果，哪怕是求知的过程，不惊不喜，没有意外。就像你做完了一道方程式，把答案代入原方程演算，明知道结果如何，却还是要做，再感慨自己又做了一件于人生，于快乐都无关的蠢事。求心安？求突破？不过年少，不过自以为是。

我第一次旅行，第一次离西湖的水这么近，也第一次翻过校门，第一次看过了荷花。我觉得人间很美，却总不生震撼。

拿刘老师常骂我的话说起，你说不上无情，却担不起热爱。

她开始指责我摘园子里的花，大概幸运的是，花放在了这个奔四的大龄单身女人的桌上。这种年纪的女人大多都喜欢花，色尤其艳，香尤其浓的。可毕竟是学校的公共财产，多指摘几句也难免的，只是脸上没多少煞气，显得温和多了。

大概能过个安稳的端午节了。

收拾着手里厚厚一叠的卷子，有些漫不经心。不觉得作业多，是因为不觉得自己除了写作业还能干些什么。直到我抬头，直到我与她的眼神交汇，这该死的生活，不知道又要上演多离奇的故事。

我们身高一样，她向来是短发，头发方面没占到优势。不过我总驼背，难看的很，坐着的时候就明显矮了一截。

“你爸爸没来接你吗？”我应该打破两相无言的场面，至少在我知道真相之后，我确实该这么做。

“我这样你是不是很讨厌。”

“挺好看的。”说实话，在我的眼中，暂时还没有一个人，一场景，能超越我右侧的女孩。形容不起来自己面对真相时的内心活动，也形容不起来自己当时有多蠢。

“你之前可是明目张胆地搂着我呢。”她想笑却又忍着。

我向来做事不规矩，但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想到搂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什么错呢？无非手上没了些规矩。这大概是我人生第一次，脸变了颜色。黑的唬人，这张黑脸也不知往哪里搁。

“几人，去哪？”标准的售票人语气。略微肥胖的身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颠着，挤着人，往斜对面的椅子侧面一靠，直接侧着压了过去，男孩一惊往里挤了挤，里座的女孩也嫌弃的往窗边紧了紧身子。

我伸手掏出了一张常备着的完整20块，售票员还没接到，就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掌拍了下去。我吃疼，便看了她一眼，因为伸手的缘故，这一转身，我离她侧脸很近，正脸却离我很远。

“小河头，两人。”

完美的眸子看向我，似狡黠，似温柔，似娇嗔。

心跳很快，难免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兄弟情难道要变质了吗？

售票员终于要来了，她像一座山，好像整个车厢都是因为她摇晃起来的，同样的姿势，冲碾了过来。我照常被压了过去，我的上半身也照常被她的手腕接了过来。以前算是我压着他，现在看来，是她搂着我。倒不是姿势发生了变化，而是对于现实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小河头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该遇到的是她的父亲，而不是一座空园子。

（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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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都有，虚虚实实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