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对左秋明生出那样的想法?在看见左秋明给他抓药时和药店护士小姐谈得十分开心,他竟然想冲上去将人护住,而且当时也这么做了。直到回到出租屋,林楠笙都没有和左秋明说一句话。
一开门林楠笙就爬上床,气呼呼地盖住被子。左秋明问他什么他也不理,两人突然就陷入了无声,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林楠笙感到床铺边上陷下去一部分,支起耳朵等左秋明先开口。但他等了许久,左秋明不但没找他说话,还拿出他的药一份一份分好装袋。林楠笙有些委屈,这人以前都是哄着他的,怎地今天遇见个长得好的就忘了他了嘛?
生气着生气着,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他先无理取闹了。于是林楠笙脸红了,好在他刚才是侧着身子,左秋明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没有看他。林楠笙悄悄呼出一口气,吸气时一个没注意顿时呛着大咳起来,脸涨得更加通红了。
左秋明侧着身子给他顺气,另一只手在分药,眼睛看得仔细。忽然林楠笙拉住左秋明给他顺气的手,拉着朝他胸口压去:“秋明~”
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声带有撒娇语气的呼喊,左秋明愣忡了一下,顺着手看向躺着的人,这一看就移不开眼。
仿佛所有色彩都褪去,唯一的光都藏进林楠笙那双桃花眼里。左秋明就那样定住身子,怔怔地瞧着林楠笙。
左秋明没有回应,他忽然抬起手在楠笙的头上温柔抚摸,温暖的手紧贴着林楠笙的侧脸滑下来停在下巴处,指腹轻轻摩挲。
“是有什么要说嘛?”
林楠笙不说话,问他也不回,就那样盯着左秋明看。左秋明觉得奇怪,只得俯下身去另一只手撑在林楠笙上方,与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而在这过程中,林楠笙一言不发,只是目光紧盯着他。
“胸口痛了?”
左秋明觉得奇怪,猜想是林楠笙伤口又痛了,正要起身给他倒水让他缓缓,却被人一个用力拉住,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在林楠笙身上。林楠笙在拉左秋明的时候躺平了身子,此时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左秋明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宛如冰消雪融,左秋明的心猛然一颤。
“秋明,若是我牺牲了,你会记得我嘛?”林楠笙声音有些喑哑,不自觉带着点颤。
左秋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觉得心头蓦地一紧。林楠笙自从从上海转到香港,整个人就像破罐子破摔的糟蹋自己,林楠笙问出这个,他以为林楠笙是要放弃自己了。他坐直身子,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胡说些什么,你要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你不要,不要这么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意问问。”林楠笙也知道说这样的话对左秋明来说确实有冲击力,他刚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现在他说这样的话,确实有那方面的倾向的意味。于是林楠笙也坐起来,一把抱住左秋明,“我没有想死,我只是觉得,生活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就如你说的,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左右不了命运,我们干这一行的,要是哪一天子弹不长眼,也是常有的事。”
左秋明在林楠笙抱住他的那一刻就愣住了,这样近,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心情,他只知道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蓬勃而出,随着心脏的鼓动遍及全身。他撑开林楠笙,双手握住林楠笙的双肩,盯着林楠笙的眼睛说道:“楠笙,哪怕是这样,我也希望你活着。如果真有那天,也是我先死在你前面,不然你不许,听见了嘛!”
林楠笙听见左秋明这样说,他整个人的身心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他难以自制地吸吸鼻子,把左秋明抱得更紧。他的声音立马软软的,想了想,还是接着问,“可我要是死了呢?”
“那我就以你之名,把你的我的都一起活下去。”林楠笙听见耳边的人这样说。
左秋明说得这样笃定,他仿佛看见那样孤独的人的生活该多么痛苦,别人叫他一次,就提醒他一次,故人已逝的伤口就撕开一次,那多残忍,还是忘了吧。“那得多辛苦,若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希望你往前走,往前看,别惦记着我,毕竟记挂着一个死人很累的。”
“不会。”
“什么不会?”
“想着你不会累。”
很多年后,林楠笙身份暴露撤离时落入大海,被人救起时,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化名林秋明,他坐在老乡家的木床上,看着乌黑的夜,他说:“秋明,真的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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