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场:成佛

作者: 任成风 | 来源:发表于2020-04-21 16:33 被阅读0次

    千年之后,我终于再次见到“师父”。

    他以一个小和尚的身份来到灵山,站在高高的困龙柱之前,我坐在高高的困龙柱之上。

    “你好,施主。贫僧自东土而来……”

    “你好,我叫小白。你要到西天拜佛求经?”

    “呃——你怎么知道?”

    “呃——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一条龙,一条很帅、很聪明的龙!”

    想不到,这就是我们重逢的场景。

    一如千年之前,刚踏上那条西行路时,我在云中看他的模样。

    01

    麟德元年二月十五,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师父。

    那个春日,天气阴沉。

    我从云端落下,呆立在他往日里讲经的禅院外。

    禅院还是那禅院,远远地就看见他挂在嘴边的白鹿原。

    夕阳西下,阵阵哭声伴着晚钟传来。

    想来上回与师父他老人家煮茶对弈,只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金秋八月,明月高悬,红泥小炉,新茶初沸。

    ……

    “小白,还记得咱们师徒初见的情景么?”

    “想当年蛇盘山鹰愁涧……”

    “不对,还要更早,更早……”

    ……

    我和师父一样,喜欢回忆我们的相遇和那些西行的日子。

    而现如今——我永远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师父没了。

    是谁说成了佛便不死不灭的?

    02

    二月二,龙抬头。

    我习惯在这一天去看看师父。

    一如往昔。

    我轻推院门,没锁,我只身入院,人稀。

    我穿过一地跪倒的香客,春风四起,柳絮不飞。

    只是这一回,直到冲进藏经阁,才终于见到师父。

    八十一盏佛灯,灯灯通明。师父静坐灯下,一动不动,面如枯竹。

    自从辩机师弟走后,师父便终日与这阁楼相伴。

    岁岁荣枯,西行尚有终日,如今算是到尽头了吧?

    那个春日,天气阴沉。

    我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那几个熟悉的影子。

    那猴子呢?那猪呢?那向来踏实本分的悟净呢?

    尘世多纷扰,二师兄不露面,想来也算不得奇怪,可是向来敦厚老实的三师兄呢?

    其实,最让我气愤的是猴子。

    因为我知道,那一路上,师父心里最疼的,始终是他。

    03

    高老庄的春天,草木成荫。

    我穿过曾经二师兄口水横飞的描摹了一遍又一遍的雕栏玉砌、朱楼画栋。

    黄尘在飞扬,蛛网三箩筐。

    一百年过去,想来我也无缘再见二师兄心心念念的三小姐了。

    相去二三里,有一座坲坛。

    我落在坲坛中央,那佛坛修建极为讲究,合天地之气,证日月之光。

    我知道其实二师兄一直都是很讲究的人。

    佛坛有二璧,一璧刻“能”,一璧刻“净”。

    我一直在想,其实不管是“八戒悟能”,还是“净坛使者”,二师兄始终是二师兄。

    祭台上摆满了瓜果馒头和熟肉。

    蚂蚁在爬,苍蝇在飞,白蛆一堆一堆的正从烧鸡里涌出来。

    想来二师兄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有二师兄的地方,绝对不会允许浪费,在这点上我一直相信他的胃。

    04

    我没有去流沙河。

    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二师兄,那么他肯定不会在流沙河。

    二师兄是个有趣的人,三师兄也是。

    可是,他们有趣的地方恰巧相反,所以木讷的鱼兄永远都不懂猪的幽默。

    我还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在高老庄找不到二师兄,那么我去流沙河也找不到三师兄。

    从被贬下凡间的那一天起,二师兄和三师兄便再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今生他们如若要在人间串门,就只有去东海龙宫或者花果山。

    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还知道,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二师兄这辈子都不会只身上花果山。

    可是,他们三兄弟齐聚花果山,所为是何?难道……

    师父病逝的消息传来,是在初晨。

    西海之滨,旭日未升。

    我曾问过家父,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传讯的究竟是谁。

    远在花果山的大师兄呢?他收到消息了么?

    05

    花果山的桃花开了,真的很美。

    漫山遍野,翠绿映着桃红。

    我落在花果山的顶上,风吹来,远远地可以看见大海。

    花果山的海,不同于西海的海。

    花果山的风,也不同于西海的风,甚至不同于任何一处的风。

    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就想来花果山看看。

    我听说过大师兄所有的事迹:笑满天神佛,戏十万天兵。

    他的铁棒曾横扫凌霄宝殿,他的声音曾响彻五行三界。

    可是今日,脚踏这来不及融化的白雪裹着的松针,我隐隐的觉得,这诺大的花果山,平静得有些不寻常。

    我想起来了,是没有看见猴。

    没有猴子的花果山,本来就不正常。

    我的念力扫过花果山壑野溪涧的每一寸,却再也看不见一只猴子了。

    有些恐慌。

    06

    水帘洞内,锅碗瓢盆依旧。

    那面“齐天大圣”的大旗,斜斜的插在猴王宝座的一侧,也像是好久没有人动了。

    我忽然觉得这花果山平静得诡异,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我弯下身去,抓起那面旗子。

    我正想轻轻地擦开那旗面上的灰尘。

    只见金光一闪,我的眼前瞬间变换成了一片炼狱。

    满地的白骨,堆积成山。

    有人的,有猴的,有熊的,有牛的,有鹿的,有狮子的,有老虎的……

    森森白骨,煞气逼人。

    我惊退出水帘洞,一看那洞口,哪里还有半点水帘的样子,再看那山野,哪里还有半点桃红。

    漫山遍野,火焰照着白骨。

    我站在花果山上,光与影闪过,飞剑漫天,箭雨满天。

    熊熊烈焰之中,似乎有一团粘稠的胶状物在蠕动。

    我慢慢的走过去。

    诺大的花果山,那是最后一只猴子了。

    07

    “哼,此去十万八千里,少了俺老孙,尔等如何到得?”

    “你说天有天的纲常,地有地的法纪,俺老孙也有俺的规矩!”

    “俺老孙的规矩?你的拳头够硬,棍子够长?”

    我曾在和大师兄怄气的时候,做过一个梦。

    梦中,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而他卑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指着他的背影,肆无忌惮的对周围说,“那人的样子,好像一条狗诶~”。

    当我和大师兄讲起这个梦的时候,众人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追着我打了十条街。

    我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和他重逢,他真的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蠕动。

    “哪……哪里……来的……生人?”

    那熟悉的腔调、那沙哑的嗓音、那有气无力的气息,让我泪落。

    原来,真有人的脊梁是永远弯不了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慧眼如师父,也最为喜欢猴哥。

    08

    匍匐在地上的大师兄已经没有一丁点人样了。

    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神佛的影子,当然妖怪的影子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那一双眼睛,我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团黑漆漆的脏东西就是大师兄。

    他原来引以为豪的金丝毛发,如今凋零得只剩下几根。

    也不是那漂亮的金色了,黑漆漆的贴在他那如潭底淤泥般恶心的身躯上,莫名的好笑。

    二月的花果山,月光冰冷如雪,风声惨而烈。

    “小……小白……”他颤抖的双手刚好拉住我的衣角。

    这一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可以让一个曾经高呼“皇帝轮流做”的大魔王,把姿态低成这个样子。

    但好在,他还是认得我的。

    或许只有真正一起经历了十万八千里长途跋涉的人,才会懂得那一份朝夕相伴的感情有多深沉。不管种族,不管年龄,也忘却身份,彼此搀扶着走在同一条路上,真好。

    我和大师兄坐在一堆白骨上。

    大师兄随手拾起几根粗壮的腿骨,架在面前。噗嗤一声,点燃起一堆美丽的篝火。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大师兄问我。

    “还、还好。”我的心情无比复杂。

    “那就好、那就好。”他望着远方,颤抖的说。

    二月的花果山,月光冰冷如雪,风声惨而烈。

    “想当年,俺老孙……”大师兄吹起了牛逼,吐沫横飞。

    我很喜欢大师兄这副样子,交横跋扈,高傲自信,倒也可爱。

    忽然,他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金箍不是已经去掉了么?到底是什么还在折磨着他?我想不清楚。

    那痛苦,似乎比紧箍咒要厉害千倍万倍。

    大师兄疼得直打滚,他扯着自己的肚皮,他撞着自己的头,他撕着自己的脸,好像要把自己全身撕碎。

    我连忙过去扶住他,“大师兄,你怎么了?”

    “圣水——那佛前的圣水——”

    09

    金碧辉煌的佛殿,千万盏光怪陆离的灯火,无数颗铮亮晃眼的光头。

    “这是佛祖赐的净水。”

    “可蜕去肉眼凡胎,可洗净诸身罪恶,尔等饮下便可立地成佛……”

    “还不快谢过佛祖?”

    檀香升起,佛音萦荡,气氛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师兄听到“赐”字没有发疯,也是第一次见到二师兄吃光自己的没有去抢。

    大家伙默默的接过那破碗,默默的饮下,默默的作着揖。

    如今想来,非要说该我记恨的,只有没人想起我——那破碗着实太小,而我还是一匹马啊,我的舌头舔来舔去就是喝不到。

    旃檀功德佛、斗战圣佛、净坛使者、金身罗汉、八部天龙马。

    一个个风光荣耀的封号向我们砸来,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下界的生灵生性本贱,当你卸下重负的时候,总会觉得空虚。

    又或许是因为我做马做的太久,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一路上我常听有妖精说,我曾经是一条英俊潇洒的龙,龙呀,每次出场我都应该骄傲的那种。

    这样想想也许是快乐的,可是我还是一匹马。

    真是那圣水的问题?想到这里,我一阵后怕。

    10

    世人都想成佛,因为成佛和登仙一样,意味着蜕去凡胎、永登极乐。

    西天极乐界,我曾看着师父蜕去凡胎。

    我原本以为,师父之所以还是凡身,或许是因为他不懂得修行法门,不会动用周身法力。又或许是,他依旧没有找到他要的答案,他想再入轮回。

    大师兄曾说,在我们西行之前,师父已经在往西天的路上走了九世。

    我曾问过,为何?大师兄说,求道。难道不应该是修佛?大师兄当时说,那秃驴修不了。

    那天,大师兄刚挨了一通紧箍咒又挨了一记暴扣。

    来花果山的路上,我暗自盘算着,就算师父重入轮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迟不过百年,我们又能与他相见,那时候又可以一起喝茶谈佛论道了。

    可是此刻,我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我错了。

    我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些诡异的画面来。

    那是两年前的夏日,我去找师父。

    渭水之畔,我看见师父捧着一条鱼。

    那鱼很大,只剩下干瘪的身体,一张又丑又皱的鱼皮,一副精壮的骨架。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那个黄昏,我亲眼看着师父把那条鱼种下去埋在了沙滩上,然后微笑着向我走来。

    那天师父在岸边打坐念经,念了许久。我陪着他,也陪了许久,我们都不说话。

    师父向来是慈悲的,我也没想太多,只是再后来,我看见师父哭了。

    半年前的中秋,我去找师父。

    听院里新收的弟子说,他正在林间葬一头野猪。

    倒是几个小和尚叽叽喳喳的说,“那头野猪跑来这里好久了,常在门外拱门。”

    “院里的众师兄弟用扫帚把他赶得远远的,他还是要到寺庙里来。”

    “这一切玄奘师父并不知晓,直到有一天师父说,门外好像有声音,你们去看看吧。”

    “我们到门口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是一头死猪了。”

    “师父命我们把那头猪抬到了树林里,臭死了。”

    我在树林里见到师父,师父在念经,满山的树叶在沙沙的响。

    或许师父的诵经声音太悲伤,那一天我也哭了。

    直到今日,我才看穿那条鱼和那头猪的本相。

    原来那条鱼是敦厚老实的悟净,而那头猪就是活泼可爱的八戒啊。

    11

    我把大师兄扛回水帘洞。

    那面“齐天大圣”的大旗我再也不敢动,我害怕再碰一下,连眼前这个可怜的大师兄也没有了。

    我把大师兄放在石椅上。

    很久以后,大师兄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关于众师兄弟和师父,关于我曾经看到的和想起来的,我都不敢对大师兄说。

    在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间里,我想起了那佛殿,想起了我们历经十万八千里才得到的圣水,想起了师父和师兄弟们最后的模样。

    半疯半醒之间,大师兄时而斗志昂扬的叫着,“西天那群老秃驴欺人太甚,总有一天,俺老孙定要砸了他们的殿,烧了他们的庙……”时而又苦笑着摇摇头,那眼睛里满是绝望,“没用的、真的没用的,一切都怪我。”

    不知过了多久,大师兄终于清醒过来,他盯着我,“小白,是不是师父、师父也……”

    我没有说话,大师兄自顾自的叹口气转过身去了。

    那个夜晚,我就坐在大师兄身旁。

    面前的骨头烧起的篝火很亮,大师兄自顾自的说着话,那模样满是沧桑。

    他的话语徐徐流淌,我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

    他的话语一直很平静,可是我却越听越害怕。

    12

    原来,如今这世间的修行早已和过去不一样。

    在过去,修道的修佛的都靠悟,悟天地变化之道,悟纳万物灵气之术。悟了,便洗净凡身、登天极乐。

    不知从何时起,西天的神佛开始靠人间的香火,如来开一道光,诸神佛便可以透过那道光肆意的吸着来自人间的信仰。

    过去的几百年里,随着佛法的传入,如今的天庭,上到玉皇大帝下到虾兵蟹将,都得靠人间香火修行和生存。那原本靠着逆天改命、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的参与悟,便逐渐的远去。

    可是,又有谁知道透过那一道光成的,究竟是佛还是魔呢?

    大师兄绝望的说,此途修炼容易,可是一旦踏上没有香火那便只有等死。你我佛前喝下的那一碗圣水,是致命的毒药啊。

    还记得我们回程的路上,师父生了一场大病。

    “咳咳——把碗拿开!为师说过,身为苦行僧,这点风寒不用大惊小怪……”

    每次给师父端药的时候,师父都这样说。

    “明天大伙都散了吧……咳——八戒,你就回你的云栈洞,那里空气好适合修禅。悟空,你可以和八戒去玩玩,一路上你们吵闹归吵闹,但为师知道,你两兄弟最要好。悟净,你就回你的流沙河……”

    每遇到一个路口,师父都这样说。

    那时候,我只觉得师父有些奇怪,只道是一路上听惯二师兄分道分行李的胡话了。

    而如今细细想来,难道那个时候师父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可是为何他什么也没说呢?

    那个夜晚,我就坐在大师兄身旁。

    面前的骨头烧起的篝火很亮,从不落泪的大师兄哭了。

    他哭着和我说花果山每一只猴子的死,他哭着问我,小白,你知道吗?因为信仰,他们心甘情愿的去死,而你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枯萎,却什么也做不了,你知道吗?

    他哭着带我找到花果山唯一的一座孤坟,哭着摆弄坟前几只干瘪的水果。

    “小白,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带我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天快亮的时候,他说。

    13

    黎明的第一束光落下,我和大师兄落在讲经阁上。

    流水般的记忆里,过往一幕一幕的闪过。

    隐约间,我看见师徒五人正走在漫漫西天路上,看见师父用纸笔记录着每一天,那些字句犹如经文,那些回忆便是佛理。

    隐约间,我看见那长安高台之上的皇帝来到禅院,看见他要师父写西行的见闻,绘制那西方诸国的山川城池,看见他要师父出世还俗,做他的前锋将军,替他开疆拓土。

    隐约间,我看见师父在给辩机师弟讲经,看见师父念叨众师兄弟,看到他为二师兄诵经,看到他为三师兄大哭,看到他慢慢的闭上眼,圆寂。

    大师兄的眼泪落下来,伴着鲜血的红。

    他没有从讲经阁下去,只是远远的朝着师父所在的方向,倒头就拜。

    他慢慢的跪下,然后又慢慢的站起来。

    再拜。

    他慢慢的跪下,然后才慢慢的站起来。

    三拜。

    他慢慢的跪下,然后就慢慢的站起来。

    然后,我感觉大师兄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强,接着我听见一声嘶哑的呐喊,“俺老孙去也!”而后我看见大师兄拎着铁棒、冲天而去!

    还是那熟悉的腔调,也还是熟悉的嗓音,那个春日,大师兄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天际。

    我脑海里满是大师兄当年大闹天宫的样子,一根铁棒,从东打到西,再从西打到东。

    满天的诸神佛们,颤抖吧!齐天大圣回来了!

    14

    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大师兄归来。

    那天黄昏,一场春雨洒向人间,落在花果山上,也落在长安城里。

    天空没有硝烟,大师兄的呐喊也无人听见。

    我终究还是以八部天龙马的身份,回到了灵山大雷音寺的锁龙柱之上。

    千百年过去,我渐渐的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来自哪里,忘了自己要去何方。

    我忘了,曾经自己也是一条高傲的龙,张扬在苍穹之上,直到有一天有人我变成了一匹马。

    我忘了,后来我习惯了做一匹在原野上驰骋的马,直到有一天我只能一动不动的盘旋在高高的锁龙柱上。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有人说,幸亏我的这副残躯是西海的三太子。

    又到有一天,我听到有人说,西天应该在更往西的地方。于是,灵山泛起了一场大水,于是诺大的雷音寺只剩下这根锁龙柱和一片废墟。

    可是,我依旧被困在这里。

    15

    于是,我只有等。

    我一直在等,等这一天,等千帆过尽;等这一天,等那个人归来。

    “你好,施主。贫僧自东土而来……”

    “你好,我叫小白。你要到西天拜佛求经?”

    “呃——你怎么知道?”

    “呃——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一条龙,一条很帅、很聪明的龙!”

    我想对他说,我将陪你走完这条未完的西行路。

    你好,余生请多指教。

    2019-6.6初稿。

    2019-11.31凌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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