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却颇为仙风道骨的老禅师无奈的看着前方。
山还是那山天还是那天,云还是那云雾还是那雾,这鸡飞狗跳的天门观却不再是那天门观了。
“算来,已经八百年没有人修长生了……”老禅师感慨万千。
耳边花开花落,天边云卷云舒,山下潮起潮落。
这些年来,老禅师迎来了一批又一批上山的人,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下山的人。
小小的天门观,修出了一个文韬武略的相爷,也修出了一个洛阳纸贵的大学士,在这天下千百个以此谋生的道观庙宇中,也是难得。
观里塞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或趋吉避凶的术法,或修荣华富贵的观世,或修红尘失落的苦闷……然而,没有人再去修那世人皆知、痴人说梦的,长生。
直到这天,观门被敲开,出现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背着一个小姑娘。
“师父,我要修长生!”小道士吵着。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修长生了……”老禅师实话实说。
“不管,我就要修长生!”小道士小心的掠着身上华丽的道袍。
“关键是……为师也不知道该怎么修啊——你看看,你师兄们要么修荣华,要么修富贵,也挺好的!要不你就随便修一个?”老禅师试探的问。
“可是,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想要长生……”小道士忧心忡忡。
好一个不需要,老禅师认真打量这个哀求了他半个月、才成为弟子的小年轻。
山上多了个小道士,小道士交不起学费还六根不净,却异想天开的想修长生。于是,众师兄弟苦闷的修行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原本一潭死水的天门观,如今恍若闹市。
“师弟,可否窥见长生之毛?”十五师兄问。
“小师弟,来和师兄掰掰,长生的屁股长什么样?”三师兄调笑。
“小子,今天才担了七十担水,尚且不够长生呀!”八师兄语重心长。
众师兄的嘲笑声里,小道士憋红了脸,可是他从来都只是笑笑却不反驳,师父没教他长生也没教他怎么反驳啊。
转眼,五年过去了,稚嫩的小道士变成了俊美的少年郎。
这五年来,他每天只是担水打柴,余下的时间都在照顾那个小姑娘和师父。
众师兄常偷偷的趴在墙头看他修行,看来看去只看见他垂头丧气的从师父的禅院里出来。
众师兄脚步越来越轻盈,身上恍然出现了那若有若无的仙气。
可是小道士呢?他除却比上山时有力气得多,再无其他,那些道门的精气神,在他身上都看不见半点踪影。
至于他的长生修的怎么样,无人知晓。
按理来说,女孩子应该越长越漂亮的。
真不知道小师弟的姑娘出落得多水灵了?众师兄这样想着。
虽说是同一座山同一座观,可他们却很少能看到那个小师弟奉若天仙的人。
有时候他们偷偷地靠近那小院,可是每次都还来得及翻墙小师弟就翻脸。
小道士拿着扫帚把他们撵得鸡飞狗跳,他们还是乐此不疲,这是观里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况且在他们眼中,小师弟生气的样子好看极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小师弟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天,晴朗的天空下,观里忽然响起一阵雷声。
众师兄惊讶的看着那不远处的小院,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天雷劈焦了屋顶,屋顶上滚滚黑烟,屋顶下一个少年正稀里哗啦的哭个不停。
他怀里抱着一个昏睡的女子,那女子苍白如雪。
“等等我,再给我点时间,我定要修一个长生!”那少年举起双手,印节翻舞,他还来不及擦去嘴边渗出的血迹,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知什么时候,老禅师出现在他身后。
“长生哪有那么容易修的,况且你还是修的还是别人的长生?”少年木然。
“你这样强行引雷渡劫,只能修得短命!”少年笑笑。
少年又吐一大口血,似乎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了,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那奄奄一息的少女,腾地跳了起来,在她身后晃悠着九条漂亮的狐尾。
“喂,老头,我赢了,你说过没人会傻乎乎修长生的……”
“是吗?”老禅师眯着眼睛。
“不管,反正我要下山了。”少女高兴的跳起来,“耶——以后自在啰,我想怎么溜达就怎么溜达!”
少女收拾着包裹,“这是那笨蛋去华山给我买的,带走!这是那笨蛋送的生日礼物,生日是胡诌的,哼不管,带走!这个……这个……通通带走!”少女的眼前,是座小山。
老禅师微微一笑,“那这个呢?”此刻,他在给少年顺着气,他所指的,是少年。
少女一听愣在原地,随后她眨眨眼睛,一咬嘴唇,“带……带走。”
终于,少年和女孩一起下山了。
众师兄和老禅师站在观门口,怅然若失。
“世人求长生,都一心扑在长生上,连舍生都做不到,怎么长生呢?”
“小狐狸呀,你真以为走出观门就再没有羁绊了啊?”
远处是小道士和小女孩下山的背影,此处是老禅师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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