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某个秋夜,费尔墨街(FillmoreStreet)上「六」画廊内沸反盈天如大暑。艾伦·金斯堡醉意陶然地登台,待众人稍静,始如演说家般抑扬顿挫起来:「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
此乃长诗《嚎叫》首次被公开呈现,亦是「旧金山文艺复兴」中的辉煌一瞬间。大半世纪匆匆即逝,昔日见证者多数驾鹤仙逝,彼处亦已成一爿二流的印度馆子,只余门口铜牌以资纪念。人面虽不知何处去也,好在桃花却依旧笑着春风。曾作为活动大本营的旧金山,至今还存有许多「垮掉的一代」(照鲁迅译法,应作「垮掉底一代」)传奇故地,当时之盛或可得一瞥。
好比去到维苏威咖啡馆,跟墙上照片一比似乎没怎么变:木结构给烟火熏燎得愈加昏暗,窗上斑斑渍渍,仍是「优胜美地淡啤」的彩色玻璃广告。艾伦·金斯堡在他蒙哥马利街三楼小房间中完成《嚎叫》后,便是拿到这里与朋友商讨。《在路上》出版后,杰克·凯鲁亚克声誉鹊起。一日,早以彼时的禁书《北回归线》而著名的亨利·米勒召他去南边家里一叙。这算是大佬提掖后辈的赏识之举,凯鲁亚克满口答应。不想他自下午起便跟人窝在维苏威喝酒,流连忘返,磨蹭至半夜尚未动身赴约,令米勒足足干等一晚,气得跳脚也无可奈何。
在慕名而来的崇拜者挤满了维苏威后,文人们便转移至对面巷子的思俳客咖啡馆,离马路略远,可挡掉些噪音。此店不到黄昏不开门,吧台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粘糊痕迹,但亦难阻挡不少朝圣的游客特意前往,只盼勾引出灵魂里那股躁动。李白酒吧和「垮掉的一代」博物馆里人头涌动,大概亦是源于同样目的。
不过也并非处处热闹。海德街上有罕为人知的一处,是作家们住过的屋子。如陶渊明《移居》所述,「昔欲居南村,非为卜其宅。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尼尔·卡萨迪先租下,杰克·凯鲁亚克随后而至,一起干了几乎所有事:性、毒品、历险、写作。听说目前户主是位老先生,假若求之以礼,会肯给你入去参观一番。不过此节本人还未求证过,只因恐怕他一丝不挂地来应门——毫无夸张,1951年12月27号,卡萨迪就是这样在寒风中欢迎凯鲁亚克的。
这篇文章是《两次三番》写作计划的一部分。我视旧金山为第二故乡。《两次三番》,是关于我住这座城里数年的衣食住行和所想所感——现实中经历一次,回忆里再经历一次,旧金山又名三藩市,故有此名。文章有新有旧,写的人随便写写就好,看的人随便看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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