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
我们全寺的和尚都是孤儿。
这是师父说的,每隔几年八月十五的晚上,待到敲钟三声关闭寺门的时候,会有个女子,面上裹着粗麻布,腰间缠着几道红绳,蹑手蹑脚地停在寺门口,然后悄悄地把背上的孩子放下,丢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接着她抡起个锤子,朝门上狠砸三下,砸完便跑,消失在云雾之中。
听到声音后,师兄们都被吵醒,跟着师父一起开门,在众师兄的见证下,师父把那孩子抱起来,赐他法号,育他做人。师父慈悲为怀,这是师兄们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寺里的和尚都是这么被师父收留的。
每天早上念完经,师父就要诵读一遍他对我们的“慈悲”故事,说到动人处,师父就要掩面而泣。
“那个女人麻布裹着面,又怎能瞧得见?”众人都在为师父叩头,唯独我站在人群里,摸着脑袋向师父质疑。
我这句话一出,师父听着身子一震,他抚了抚衣袖,起身在石台上来回踱了几步。
“智末聪明伶俐,能察觉其中另有隐情,的确啊,那女子面上还是留了两只小孔。”
“那为什么不改用面纱呢?又通透。”不懂事的我还只有9岁,无缘无故和师父吵起了架。
旁边的智止师兄拉着我的胳膊,小声告诉我不能顶撞师父。
“女子半夜弃子,定是家境穷困,又如何用得起丝纱之类的料子。”师父看我一眼,得意洋洋地咧着嘴。
“好好好。”
大师兄带头给师父鼓掌,庆祝师父赢得这场辩论,师父心头乐呵呵,胡子都飘歪了。
大家都乐我就不乐,哇哇得就哭了,师父赶紧下来,名义是哄我,实则刻意炫耀:“智末徒儿,为师的智慧你目前是企及不到的。”
我一边揉眼一边说:“师父骗人,师父骗人,那人蒙面成那样,夜里昏暗,师父又怎会知道她是个女子。”
我再度戳穿了师父的故事,师父急了。
“智末慧根尚浅,又爱胡言乱语,为师罚你去后山挑水,挑满两缸才准许吃饭。”
说完便甩袖扬长而去。地上的灰尘都被师父甩起来,沾得我满脸,我知道那是师父故意为之。
师兄们数落我几句也跟着散去。
唯独剩下智止师兄,指着我的脑袋。
“智末,你呀你,看这两缸水不挑烂你的肩膀。”
“师兄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可巧妙取水。”
智止师兄智慧穷止,无法理解我的胸有成竹。
“什么?”
“来来来。”我拉着师兄走出佛堂,指了指天。
智止不解,自作聪明指了指地,问我:“你的意思是师父是天,你就是这地,天地相对,而天却总是包容着地。”
这都什么跟什么,智止师兄胡说一通,惹得我捧腹大笑。“天机,不可泄露。”我又指了指天。
我本以为此言一出,智止师兄能参透其理,无奈他慧根太浅,难怪师父宠爱他,谁不喜欢跟笨人在一起,自己的韬略才有用武之地。
我如此戏弄师兄,他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倒是没打我。“哼!本来想给你留两个馒头,现在师兄可不会再管你了!”
“师兄莫急。”我及时拦住愚笨的智止师兄,“还须师兄帮忙。”
我让智止师兄搬出两口大缸在院前。
“然后呢?”智止师兄继续发问。
“等,等这天下雨。”
果然不出我所料,午晌时分,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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