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嫩的蒲瓜（葫芦瓜）· 雁韧 摄
好多年前，当秀才娘子还处于青春时期，廿五廿八仍娇娇，三十四十还秀丽时，在一家药材公司上班。
秀才娘子当的是会计主管，出账入账，往来账目，得笔笔记清，做到日清月结。财务报表，要按月报送。季报年报，还得进行财务分析，写些文字，自然忙些，顾不上家。
秀才呢，因为别无所长，只能凭一支笔吃饭，在一部门做些文字工作，日常只是开开证明，写写报告，为领导起草会议发言稿，写一两篇先进典型事迹材料，或下发通知，做到上情下达，下情上报即可。
秀才最忙的时候，莫过于写年终总结。他首先得到下属各单位进行调查，了解实际情况，掌握好第一手资料。
这自然难不倒秀才，因为他性格随和，办事公道，同谁都合得来，人缘好，彼此合作愉快，办事也就挺顺利，总能开开心心下去，高高兴兴回来。
最花脑筋的，自然是数据分析，材料综合取舍，起草文稿。可是这些，对于工多手熟的秀才而言，也是小菜一碟，无非熬上一两夜，多喝上几杯茶。
最不济的，就是娇妻在床，悄声抱怨一两句：“秀才，你还不上来睡呀？”要不，那大领导为啥要叫他秀才，那些同事也随声应和，从此叫惯了口，开口闭口都是秀才秀才的，从青年叫到更年期呢？
沙钻鱼。 雁韧 摄
秀才娘子既忙，无暇顾及锅碗瓢盆，买菜做饭，自然是秀才的事。谁叫他手无抓鸡之力，只图轻巧，舞文弄墨，格外清闲，来去自由呢？
秀才买菜，不闹笑话才怪。你别看他读书甚乐，作文怡然，宛如绣女，心细如发，十分缜密，可一旦进入喧嚣的市场，他就昏头转向，懵懵懂懂，上当受骗，十块钱能买到五块钱的菜，秀才娘子就会欢喜，给他一个飞吻，或者吧嗒一声，“唔呀”连连。
你不相信，秀才会哪么傻，有钱都不会用是吧？照我看呢，你如果不是秀才式的人物，同情秀才，就是一个家庭主男，老婆要你天天提篮买菜，日长月久，习惯成自然，让你在市场的摸爬滚打中，学精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还得先说说那秀才买鱼的憨态。
他蛮以为买鱼如买书，越多人围着买就越好。他印象最深的就是1978年4月，买徐迟先生那本《歌德巴赫猜想》，新华书店真是门庭若市，挤得水泄不通，他想买一本都难。
幸好他当时正和如今的秀才娘子谈恋爱，爱情的力量驱使她坚持排队，终于给他买到一本。
那天晚上，在他的单身宿舍，当她将书交到他的手上时，他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情难自禁，第一次紧紧的拥抱了她，往她娇嫩的脸蛋，乱涂口水。她羞得满脸通红，将脸贴在他的怀里，让他只能闻闻秀发的馨香……
哎也，羞死人，扯那些干嘛呢？你就说秀才买鱼呗。好，你瞧那秀才，那天早上到东圩市场，一见很多人围着一档海鲜，鱼虾蟹贝都有，他第一感觉就是这鱼一定新鲜，才有那么多人围着买。
他挤不进去，就在外围喊：“老板，称20元杂鱼仔给我煲汤！”
那老板很爽快，立马应道：“好咧！”转眼之间就将装了鱼仔的红色塑料袋让人递了出来，他也就将20元让人递了进去。
按照本地卖鱼的惯例，是要将杂鱼仔的腮剪掉，开肚掏肠，刮刮鱼肚，才敢收钱，递鱼给顾客带走的。这些工序要花费时间，这鱼客没有做这道工序，就将鱼递给了秀才，尽管那么多人挤着，谁也没有抱怨这秀才“走后门”。
可秀才在厨房里一边剪鱼腮，一边自怨自艾，自言自语道：“剪掉这些鱼腮，得花半小时，我半小时就可以写三两百字发简书，或看简友十篇短诗文，得十分加成卡，我这是何苦来着！”
他吟吟沉沉了一会，又用起了他惯用的阿Q精神胜利法：剪干净些，炖了鱼汤，让娘子喝得开心，一定奖我一个甜笑，一个飞吻，值得！
让秀才想不到的是，中午吃饭时，秀才娘子看了看鱼汤，轻呷一小口，就嗔怪道：“秀才，你鬼迷心窍，又想你的文文小姐姐了吧？你今天买的是东海鱼！”
秀才一脸懵逼，但还是壮起胆子，硬着头皮，反驳道：“什么东海鱼西海虾的？我见那么多人围着买，谅想它一定新鲜，也就随大流，跟着买啰！”
一听秀才比平时高声了一点，秀才娘子就先软了。想到自己当初就是贪这秀才有文化，对他穷追不舍，要不是凭人家徐老先生那本《歌德巴赫猜想》为媒，一书订终身，还不知这秀才是哪个靓妹的老公哩？年轻的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多希罕，多经贵哦！
这么一想，秀才娘子先自对秀才甜甜一笑，然后温言温语道：“我的秀才老公哎，这东海鱼是新鲜，但味道比不上北部湾江洪、草潭一带的鱼鲜美。都是鱼，种类又那么多，我也分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如果买杂鱼仔煲汤，其中肯定有一种龙俐鱼子，扁扁的，状如舌。如果你见它的扁头是红的，汤必定清甜，你就大方买，如果见它的头是黑色的，你就别买，保证错不了。”
秀才娘子喝了一口汤，又道：“我们楼后的九婶，前楼的杨姨，娘家都是草潭的，吃惯了北部湾的海鲜，她们天天早上买菜，我们周六周日不用上班，就起早一点，我们跟她们一起去，多看看她们怎样挑选海鲜，不就懂了？”
有样学样，无样看世上。秀才想想他老婆的话，确实有道理。从此便按照老婆说的办法，不用多久就学会了很多选购海鲜的知识。
当然喽，这秀才的志趣是读书写作，对买菜做饭，毫无兴趣，自然心不在焉，还闹过不少笑话。
比如那香葱，凡是葱头表皮变红的，必定是种在旱地里的，水分不足，其质甚差，本不该买，如果不是老婆提醒，他必定照买不误。
又如东圩有一个卖菜的女人，面如桃花，一脸红润，看来很顺眼，嘴甜舌滑，远远见到秀才，就笑嘻嘻的喊：“阿叔呀，来买菜啦！”秀才便想，买谁的菜不一样？所以买了那女人多年的菜。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买那女人的苦瓜时，恰好一同事经过，顺口就问那女人：“靓姐，你的苦瓜多少钱一斤呀？”女人甜甜的笑道“2元5角！”
同事一听，拉起秀才就走，一边大声说，有意让那女人听见：“通街的苦瓜都是1元5角一斤，秀才呀，你就这么傻？买菜都不问价？”自那以后，他才没再买那女人的菜。
到这秀才买菜多年，也有了经验，知道这市场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可窥见世道人心时，那比他早五年退休的秀才娘子，知道一个满腹诗书，只知子曰诗云的秀才，怎么都无法从菜贩手里讨得完全的公平，反而会花更多冤枉钱，才“夺”了他买菜的权利，自己开始提篮买菜，安排生活。
那秀才也就乐意囿于书房一隅，默默治学，静静地做他寂寞的文章了。
北部湾的膏蟹 。雁韧 摄
这是孔圣山上的石刻：信义。人总是要讲正直，重信义的。 雁韧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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