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

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4期“烛光”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抱歉，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尽管是被迫的。

烛光摇曳，你隐藏在光影背后，模糊不清。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能木讷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盯着面前的酒杯。

你叹了口气，酒精和烛火，让一切变得那么迷离恍惚。

”这个秘密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今天，我想告诉你。”

你的开场白，让我的心瑟缩了一下，真的，我真的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尤其那个别人是你！我承认我有点喜欢你，所以关于你的一切负面的东西，我都想远离。我怕，那会影响到我，更怕，那会伤害到你。

烛光暗淡，若隐若现的光影里，你声音低哑，“十年前，我千万身家，开豪车，住别墅，风光无限。突然一天，厄运来临。先是工程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接着合伙人在一夜之间卷款跑路，不知去向！我茫然无措。你见过一夜白头吗？我不但见过，还经历过。讨债的，每天堵在我家门口逼我还钱，我的生活失去了方向。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妻子在这个时候，竟然甩给我一张离婚协议，扔下刚刚出生两个月的女儿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我把女儿送回老家，交给寡母，回来变卖了一切能卖出去的东西还债。最后卖无可卖，只能凄惶地躲在出租屋里，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抱着自己的呕吐物入睡，又在深夜抱着呕吐物醒来，犹如丧家之犬。常常不知身在何处。”

我很庆幸，今天选择了这个烛光酒吧。你身子后仰，隐在黑暗里。烛火跳动，你的脸若隐若现，很美。夜色很好地包裹着你的情绪。酒吧人不多，且都很安静，大家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低絮语。

我没出声，静静地看着烛光左右摇晃，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什么。

拿起酒瓶，我轻轻地把你的酒杯斟满。你长出了一口气，又低低地开口，“那段日子太难熬了，这么多年我从不敢去触碰。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没有吓到你吧？”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醉生梦死，东躲西藏了半年，我又从头开始。那段日子，我活得极其卑贱。为了拉到赞助，我曾经守在一个老板家门前三个月——你不必惊讶，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周，是整整三个月。后来他们家的狗都认识我了，看见我不但不叫，还摇头摆尾的。那个老板许是被我搞烦了，答应给我五分钟的时间，然后，然后我就拉到了重新创业的第一笔投入。”

我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的眼睛，在明明灭灭的烛火里，熠熠生辉。

“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职业。我没有避开那些老相识，虽然他们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嘲笑过我，诋毁过我，甚至踩过我，可是那又如何呢？最起码，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们的另一面。其实，我恰恰也正是利用了他们的尴尬。”你捞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身体前倾，充分暴露在烛光里，望着我后面的黑暗，静静地，望了很久。

“那段日子，”你轻轻开口。“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我用两个小时去思考当日的目标，用八个小时去实践目标，再用八个小时去充电，剩下的两个小时，去复盘。周而复始，不敢停歇。”

我慢慢地拿起剪刀，慢慢地剪掉了多余的烛芯，又慢慢地把烛光拨亮。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就在我的头发都要掉光的时候，我发现，我又成功了。”你又把身子坐回去，重新靠在椅背上，隐藏到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沿儿，一下一下。

烛光熹微。

我们谁都不说话，从你开始讲述到现在，我似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你也不需要我的应和，你需要的正是我这样一个无声无息的听众。

“我以为这就是我这个故事的结尾了，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励志的男主角历经重重磨难，终于修成正果——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可我竟然不知道，我非但不是什么主角，就是充当个配角还那么的狗血。”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就在我踌躇满志，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疫情来了。我所有的生意，在静默中，烟消云散，又一次赔了个血本无归。呵……”

我拿起酒瓶，默默地为你倒满。

“我还能有重头开始的勇气么？”你轻轻地问，不是问我，是在问你自己。

一阵风吹过，烛火突然大幅度摇摆了几下，似灭似明，只一会儿，便慢慢地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你似乎终于想起了我，望着我笑了笑，在微弱的烛光里，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夜，无休无止。不过，几个小时之后，我知道，太阳终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