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宥鹏的父母早早来到殡仪馆,他们似乎已经能够接受儿子跳楼的事实了,老两口在其他亲属的搀扶下来到存尸房查看修复后的遗体,小叔由于前一天来看过,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的反应和昨天的小叔一样,都为修复效果感到惊讶,小何的父母确认后,我和刘夕便将其遗体移送至布置好的灵堂,接下来就是正常的惦念。
小何依旧对父母有所怨恨,迟迟不愿露面。
“有情人真的能终成眷属吗?”刘夕看着小何的遗像颇有感慨地说。
我看着刘夕回答:“别人不知道,我们肯定能终成眷属!”
小何生前的确备受排挤,几乎看不到同学朋友前来悼念,只有几个亲戚在灵堂聊天,到了第二天灵堂里的人更少了,只剩下他的父母和小叔守在灵堂里。
我无意中发现有个男孩在角落偷偷地往灵堂里张望,这小伙留着干练的短发,皮肤黝黑,长相俊朗,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帅吧!我男朋友!”不知何时小何出现在我身边,满脸自豪地说。
我不解地问:“他终于舍得出现了?跑哪里去了?”
“我一直陪着他呢!”小何的眼睛是空洞的,但是依旧能洋溢出深深的爱意。
“他叫什么?”
“李正廷,多好听!”
没想到鬼也有恋爱脑。
“小伙子,过来一下!”我招呼小李过来,他一脸错愕茫然地走了过来。
“你……你叫我?”
“对,你是……小李?”
“对!你怎么知道?”
“小何跟我说过,我见过你的照片,你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我……我不敢,他爸妈……”小李欲言又止。
“小何都敢自杀,你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敢吗?他的父母会吃掉你吗?”我变得暴躁起来。
小何在一旁急地团团转:“你干嘛呀!不是说好偷偷见我最后一面吗?你不要凶他!”
“我……我……”小李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明天,明天小何就要火化了,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李抬头看着远处小何的遗像,坚定地走了过去。
“不,不要去,你不要去,我爸妈会打他的!”小何不停地劝小李,可惜除了我没有人能听见他说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小何不断地质问我,我没有做出回答,跟着小李来到灵堂门前。
小李在门口攥着拳头停留了几秒钟,终于迈出了进门的第一步。
由于灵堂里只有小何的爸妈和小叔,没有其他人,而且长时间没有人悼念,所以突然走进一个人,便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小李的步伐很慢……很慢……他看着小何的父母半晌都没有开口,互相对视一眼。
“叔叔……阿姨……我……我是小李,李正廷,我……我是……我是……小何的……小何的……朋友!”小李流着眼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始终没敢承认自己和小何的关系。
小何的爸妈听着小李断断续续的介绍,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小何飘进灵堂,陪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愿离开。
小李注视着小何的遗体,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声音哽咽着说:“鹏鹏……我来了……”
他手扶着棺材,一直盯着小何的遗体,视线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他缓缓伸出左手,轻轻地慢慢地牵住小何的手指,一双惨白僵硬冰冷,一双黝黑柔软温暖。
“我来了……你……却走了……”
小李将右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今天我就来兑现承诺……”说着他将手中的盒子打开,盒子里亮闪闪的发着耀眼的光,是一枚钻戒!
小何在小李的身边惊讶地捂着嘴巴,小何的父母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小叔更是一脸懵,不知所措。
“这颗钻戒我买了很久,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却等来了你的死讯……对不起,我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活着戴上这枚戒指了!”
“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小何在旁边不断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可惜小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小李拿着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小何毫无血色的无名指上,小何的爸妈想要上前,却被小叔拦了下来,示意他们先看看再说。
“宥鹏,到了下面记得不要喝孟婆汤……不要……不要把我忘了,咱们下辈子相遇了还能在一起!”
小李戴好戒指,转身走到了小何父母面前,他们两人早已哭成泪人。
“叔叔阿姨,我是李正廷,是小何的……对象!”
说出这句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小何在一旁担惊受怕,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定会将怒火撒在小李的身上,他让我一定要拉住他的父母,免得小李受伤,但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
小何的妈妈伸手双手,并没有打在他的脸上,而是轻轻抚摸着小李的脸颊,又牵起他的手,不断地揉搓,终于忍不住说道:“都是叔叔阿姨不好,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这么固执,逼死了鹏鹏……都是我们的错呀!”
阿姨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喊着:“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我和小叔急忙上前阻拦阿姨,小何爸爸抱着小李哭个不停,这场面真的让人痛心不已。
“怎么回事?这还是我爸妈吗?”小何看着爸妈反常的举动疑惑地问。
“你还是不了解他们……”
“什么意思?”
“最了解你的人是谁?是你的父母,他们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取向问题他们早就预感到了,只是想用这种极端反对的态度试图让你妥协进行改变,但是他们用错了方法,他们不懂取向这件事不是随便就能变的!他们现在已经后悔了,已经接受了你的一切,你的取向和对象!”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去找过他们?”
我轻轻点了点头:“对,我昨天去的,我们好好聊了聊,他们心里已经接受了真实的你,只是还想再逼你一次,没想到竟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很后悔……你们多久没有谈心了?”
“从我们爆发矛盾以来就没有好好说过话!”
“这场悲剧就是因为不沟通导致的,其实爸妈永远比你想象中的坚强!”
小何呆呆地看着紧紧相拥的爸妈和小李,他应该在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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