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仍然记得在高二的晚自习上第一次看《命若琴弦》的感受——悲伤和愤怒,我掩卷叹息,替小瞎子要重复老瞎子一辈子的徒劳无功而难过,我憎恨老瞎子,因为他因自己曾经有一段无果的爱情,就要狠心地拆散小瞎子和兰秀儿,不仅如此,当他最后得知纸条上没有任何字后,他居然将纸条塞进了小瞎子的琴槽中,骗他要弹断一千二百根弦。我甚至在想,老瞎子为什么如此厌恶小瞎子?知道自己被骗了一辈子还要制造更大的谎言去骗小瞎子,让小瞎子一辈子也这样耗费在“弹断一千二百根琴弦”的目标上,老瞎子真是个狠毒的骗子。
而时隔四年,当大二的我再次翻开《命若琴弦》时,我不禁要嘲笑曾经的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些观念的转变难道不是我成长的印证吗?
我曾经认为这是一个悲剧,因为老瞎子和小瞎子曾被或者即将被一个谎言骗走一生,他们活着的信念只有“弹断琴弦”,当这个谎言被揭穿时,他们的生命就像被剥夺了似的,生活失去了意义。而我现在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若没有了这个谎言,他们的人生能坚持的下去吗?他们能从紧绷的琴弦中获得欢乐吗?所以,有时候人生需要善意的谎言。我从小就听身边的大人说:“熬过这些年,到了大学你就解放了!”但是,当我真正“熬”过这些年,进入大学后发现,更具有挑战性的人生在迎接我。我面临的问题再也没有标准答案,我面对选择再不是四个明确具体的选项,人生突然好漫长也好渺茫。我才慢慢了解到,是什么支持着一个人活下去?是希望。而这希望很多时候其实是一个个善意的谎言。我发现我竟然开始做着和老瞎子一样的事——传播“善意的谎言”,我告诉那些在书海和考试中拼搏的孩子大学生活多么丰富精彩,大学生过着舒适安逸的生活。他们也都如同小瞎子信任老瞎子一般相信我。我终于理解了老瞎子的一片苦心,因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希望和目标,这是他们继续奋斗的精神支柱。如同书中所言:“目标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
“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这是老瞎子教会我的。书中有一个小瞎子与老瞎子的对话,“干嘛咱们是瞎子!”“就因为咱们是瞎子。”这是一种经历了一生的寻觅和苦厄最终学会了接受自己的缺陷的豁达。眼瞎是盲人的局限,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也许是身体上的,也许是精神上的,或许终其一生我们都无法拜托自己的局限,但我们能学会坦然接受。如同我以前一直很在意自己是个很瘦但就是怎么吃都长不胖的人,我曾经逼着已经吃饱了的自己再吃下一大盘的红烧肉,我深深地记得我是怎样泪流满面地将它一块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塞得自己反胃想吐依旧把整盘肉塞完了。时隔多少年了,我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体型,但我已经不再怨恨自己,因为我学会了坦然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并且爱着这样不完美的自己。
人生的意义更多在于过程。“他的一辈子都被那虚设的目的拉紧,于是生活中叮叮当当才有了生气。重要的是从那绷紧的过程中得到欢乐。”若人生的目的是结果,那么生与死之间的生命过程都是徒劳,我们为什么不在出生后立即死去?我也曾以为付出便有美好的回报,我曾经付出过感情,最终却没能收获美满的结局,但我竟学会了宽恕和释怀,学着怎样去爱别人。原来爱是一种能力,而我们一生都在学习怎样爱别人和爱自己。
史铁生能在冰冷的现实中发现温情,在人生困境中思考生命的意义,我也愿做这样的人,无论生命的最终通向何处,我都将怀着希望走下去,“无所谓从哪儿来,无所谓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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