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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啤酒下肚,宋桂林也就放开了,他也是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倒啊。
儿子结婚时,靠着姐姐出嫁的彩礼和打工的积蓄,勉强凑了首付在县城买了套小两居,现在月供就是两千多。儿媳要带小孩,只偶尔打点小工,儿子一人挣钱又要养家又要供房,日子过得紧巴巴。他们不但帮衬不到老人,还时不时回家打点米,带点腊肉香肠,拿点蛋啊鸡的回城去。女儿一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自顾不暇。
他也不是懒人,只是被生活磨得没了脾气,所以看到优抚金似乎可以争取一下,别人一邀就去了。这两年老是往外跑,不但庄稼丢了荒,养殖也放下了,就连老本都折了不少,心里越发不甘,总想要讨个说法。
今年村里给他评了贫困户,又给他老婆解决了低保,吃药就医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按理应该消消气了。宋桂林却钻了牛角尖,总想着上访解决问题,老社长和宋老师叔侄怎么开导也没用。
一顿饭的功夫,秦月两人也只了解到这么些情况,具体怎么帮扶,心里还都没个谱。
六社也有两户全家外出的,还有一户户主到镇上采买建筑材料去了,贫困户刘泰平家则正在开工砌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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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泰平家户头上就他夫妇俩,两人年龄都不算大,除了老婆有点病一切都还好,加上刚享受易地搬迁建房的政策,泰平夫妇心情好极了。
他们对宋老师一行又是敬烟端水,又是忙着去田边树上摘李子,真是热情备至。当问到对扶贫政策的了解时,又因记得不对而连连自责,那拘谨局促的样子,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旁边干活的民工中,有人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那人个子偏瘦小,脸膛和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肤都晒得焦黑。短发杂乱而倔强地支棱着,脸上褶皱如刀刻,小眼略眯缝,带着不知意味的笑。油腻不见本色的衬衣半敞着,衣袖和裤腿都高高挽起,趿拉着一双破烂的塑料凉鞋。
见秦月等人看他,宋老师赶紧介绍说:“他是我们八社的黄世财,也是贫困户,就在这一起问问情况嘛。”
“问了好多回了,有个什么卵用!耽搁了我做事,老板不给我工钱你们给啊?”黄世财一边说着,就到一边拌混凝土去了。
刘泰平劝:“世财你就给工作队说说嘛,哪个少了你工钱!”
黄主任笑:“世财老兄,我也姓黄,也是世字辈的哟!咱们是兄弟呃,过来坐会儿!”
世财瞟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说的,政府就会说好听的,哪样落得到实!”
秦月很诧异,问他“你说啥政策没落实哦,你看人家泰平屋头,是不是落到实的!”
他冷笑“落实!你们头天说我那个房子修了补三万,二天就不来了!现在说只补一万多,你说咋个落的实!”
秦月和黄主任互相看了眼,还有这样的情况?
3
话不投机,宋老师叫上两人先去七社,改天到世财家再说。路上才对秦月两人详细说了黄世财家的情况。
世财两口子原本又勤快又节俭,早早就到处打工挣钱。虽然头胎生了个傻女儿,也没影响到他们生活的热情。零二年他家就盖起了两层大楼房,当时在村里是数得上号的富裕。“不晓得是不是命,从盖了楼,世财家就走下坡路了。”宋老师说。
他家盖楼本就借了些债,第二年老婆生小女儿又得了病,身体一下就垮了。世财要照顾老婆孩子无法外出打工,却还有债要还,老婆的病要治。那些年他拼命挣扎,却一直走背字,养猪遇瘟病,养牛摔死一头。
反正挣不过,世财干脆不挣了。家道衰落了,人也颓废了。世财变得好吃懒做起来,平常既懒得做工,种庄稼搞养殖也不上心了。有事没事就跑沟里钓鱼,钓到就上街卖鱼买卤菜吃,打酒喝。
傻女儿好不容易嫁了人,女婿跑出去务工却不管家里的事,一连生了三个娃儿也都落到他家。老大早该上学了,傻女儿不会管事,世财这当外公的也更不管,就让他跟着妈妈牵牛玩。
去年村里排查危房,他家的楼被评定为C级危房,可享受维修补贴政策。不知是哪个领导去慰问时让他赶紧维修,到时政府要给他补助三万。
这个领导倒是说完就走了,而按政策又只能补一万多,这个承诺就成了村里解决不了的遗留问题。
黄世财于是到处闹,“我再穷也没伸手要,究竟该补多少有没个数?政府的政策总不能屙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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