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而不幸,死而不幸,却是宋朝百姓的幸。
你生而忧愁,死而忧愁,也是历代文人的愁。
他生在端拱二年,无父。刻苦勤奋举进士,入朝为官,从从通判到司谏再到国子监,意气风发,可是他没有笑-----他的忧虑深深的钉在他敏锐的灵魂中,隐隐作痛,提醒他,在这太平的歌舞中,还有最低沉悲痛的呐喊未曾入耳。
你死于皇佑四年,失妻。几度被贬为知州,远离京城,从睦州到饶州再到徐州知州,颠沛流离,可你没有哭-----你的坚毅稳稳地烙在你执着的灵魂中,灼灼发烫,鼓励你,在这黑暗的黄昏中,还有最闪耀辉煌的人格仍在前行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他已经五十岁了,巧词美文写了不少,也美得受人赞扬,被人推崇。号线人生在世做到这一步也还差不多了吧?他的人生看起来也是颇为不坏的:虽然也有起起落落,但是总体而言地位不算太低,算是比较有资历的臣子了。上书的十事弊端也被宋仁宗看到 ,改革正在准备施行。平时和欧阳修韩琦等人论政言革,很是有指点江山的豪气,为君臣子,为文官,足够了,他本可以安定下去的,可是……
白驹轮转,你竟然快要到甲子之龄了。愁词忧赋已经染白了你的头,染得你的人格如同雪一般白,也染得你的前途一片白茫茫,不知去向。新政改革失败了,你们几个人都被贬到了不同的地方,散落天涯海角不知何时才可再见。可是,你在这世上就只能走到这一步吗?难道你生命的厚度就要凝固在庆历五年了吗?不,你还要让你的文才继续发挥,你还要让你的生命继续燃烧,你还要站在江湖之远处呐喊,你还要在庙堂之高处发光,你还要……
可是西夏之战来了,宋朝士兵积弱,接连败退,无法抵挡。宋仁宗心急如焚,一纸诏书以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他从一个文官变成了一个武官,龙图阁直学士的名头挂在他身上却没有什么违和之感。在那里,他写下来千嶂里,吟出了长烟落日孤城闭,他用执笔的手握住了虎符,用伏案的脊梁撑起了一个国家的重量和安全,他,老了。
你还要写!六年九月十五日,你用你那苍老的手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写了一篇序文:庆历四年春,腾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你写得很开心,很悲伤,也很平淡。几十年的政治打磨后,你已经像一块温润而不失坚硬的玉只将大海般的深厚汹涌埋在那湿润之下。终于,最后一句写完了,你叹了口气。你真的很累了。
他很老了,在为天下之忧而忧的路上走得很吃力,可他还在走,直到死了,也还行走在历史中。
你很累了,在弹奏《履霜》时已力不从心了,可你还在弹,你再不能走在你如同请霜的你生轨迹上。
他出生之前,“文人”只是代表吟风弄月赏烟柳; 他离开之后,“文正”成了中国历史上不可逾越的高峰。
“彼希声之凤凰,亦见讥于楚狂,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你死了,这激昂的鸣叫的没落王朝中,你是一只灵乌,在囚笼中悲啼。
我想历史会记住这只白乌,他的名字,叫做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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