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孩子一岁多点,正值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一天到晚总喜欢歪歪倒倒的出去满院坝疯跑,若是大人稍不留神,孩子就会摔得鼻青脸肿,然后哭得撕心裂肺,稀里哗啦。那一刻,最是见证母子连心的时候,看着孩子痛哭,当妈的总是自责不已,所以我工作之外的时间大部分就是陪伴孩子,战战兢兢的在电站生活区的院坝里四处游荡。
电站里有个小买部,是电站职工家属所开,那时候的电站,虽然与世隔绝,但算上职工和家属,大概也有七八十人,只是因为三班倒的上班制度,除了下午和晚上稍显热闹,平时电站院坝就比较冷清,但小买部里可不一样,似乎从中午到晚上,甚至一晚到亮,里面都坐满了赌钱的人。不是麻将,就是筒子二八,或者闷鸡,反正玩法颇多,不一而足。我向来不赌钱,也不喜欢串门,所以平时去小买部的时间并不多。
二
在陪着孩子四处游荡以后,有时候也会游到小买部,看着里面总是热闹非凡,大人在忙着玩牌,经常有小孩子串进串出的买东西,有时候老板娘牌瘾正浓,不愿起身,就喊买东西的孩子要啥自己拿。来买东西的孩子大多还没有上学,个子比较矮小,听了老板娘的话,只得把钱交到老板娘手里,自己在货架上寻,好不容易寻到了,可伸了半天小手指,就是够不着,那就需要费力地跳起来,有时候跳起来还是够不着,便笨拙地拉来一条小櫈,依着货柜,战战兢兢的爬上小櫈,才终于如愿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时候忙着玩牌的老板娘会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提醒着:幺儿,慢点哈。
最有趣的是经常会有职工来小买部赊帐,手里明明已经拿好了东西,但老板娘就是不让走,或者赊帐的职工一再保证,等领工资的时候首先就来还钱,不会欠太久,而老板娘总是不依不饶,基本到最后,赊帐的职工拿着东西扬长而去,管你唠叨不唠叨,只要能赊帐。
话说老板娘本身也难,两口子都喜欢赌钱,又有两个孩子,单是正常生活开支就大,何况还要经常进货,所以小买部大多不赊帐,因为资金实在周转不过来。
三
而电站因为与世隔绝,自成一体,职工闲暇时都喜欢赌钱,基本形成了一个规律:发工资的前半月,个个喜笑颜开,潇洒自如,有的还嫌在电站赌钱不过瘾,跑到电站周边的村庄,甚至到后来不用到处跑,只须听说发了工资,电站周边赌钱的人自己就跑来电站,后来这些人就被电站称为四季赌客。
热热闹闹的玩到下半月,电站就开始冷清下来,人们基本就汇聚在小卖部,不赌大钱,就赌点小儿科。然后大多职工捉襟见肘,开始过上了赊帐的日子。
四
熟悉了电站的生活规律,眼见小买部因为周转资金的窘迫,我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因为我们不喜欢赌钱,自然相比其它职工,也算小有积蓄,应付电站职工赊帐的情况,完全绰绰有余。何况我每月要到县城出差,送报表去公司财务,顺便每月去进一次货也不是难事。最得天独厚优势是:我家住在一楼一进两间房,恰巧就在小卖部隔壁,要开个小卖部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老陈向来胆子小,纯属忠厚老实的人,只随便与他提了一下,他便把头摇得像个泼浪鼓,断然拒绝,并严正警告:坚决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五
想法有了,但惨遭回绝,我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好不容易又到了进城出差的时候,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姐姐。没想到姐姐比我还上心,立马拿出身上仅有的六百元钱,带着我四处去进货,因为孩子尚小,姐姐干脆跟我一起去电站,帮我把客厅兼厨房的房间收拾干净,把所有物品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电视机两边的条柜上。第一次学做生意,看着条柜里密密麻麻的物品,心里哪个激动实在是不言而喻。可我们倒是全身心的在投入,忙忙碌碌的在准备,老陈回家一看,立时就傻了眼,像做了多大的亏心事,怕别人看见一样,忙着把大门关上,不顾我们姐妹的感受,厉声质问我们:你们究竟想干啥?不嫌丢人吗?当着姐姐的面,我不想解释,反正解释也是多余,我们默不作声,随老陈歇斯底里的训斥。第二天,送走了姐姐,我淡然地告诉老陈:何必这样激动呢?以后我自己带孩子,自己经营,自己上班,你上好自己的班就行,就算丢人就丢我自己。老陈没办法,索性吃完饭就溜出去玩,直接不回家,懒得管我如何折腾。
六
我在家里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笔记本,因为要陪孩子在门口到处溜达,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守在家里。所以人们来我家拿东西,各人在笔记本上记着,拿一次记一次,我在家的时候我记,我不在家他们自己记,然后等到电站发工资的时候,我们家就开始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来我家,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就像开会自由讨论一样,敞开的聊着,笑着,等着我一个一个的算账,一个一个的还钱。因为调走,小买部就只开了两年,但两年时间电站职工从来没有谁欠过我一分钱。
那种相互之间的信任以及当时的经营方式,放在现在,应该叫无人售货。想想自己,该是有多聪明?几十年前就想到了无人售货的经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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