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风雪

从酒店出来，时间正好是清晨六点半，天上飘着雨雪，不大，若有若无。酒店门口的车上却十分明显，都像披着白袍子，比原来胖了许多，无言地看着我，启动马达，搬动雨刷，把车窗上的雪扫落，又把左右两个后视镜相对的车窗玻璃擦了擦，便上路了。

乌海原本就是个小城市，车少人少，这样的天气就更少了。此刻出发，应该是最佳选择，我不会在意天气如何，只想着早点到达距离乌海城区三十多公里的墓地。依旧选择了机场路，只是因为比较熟悉，即便遇见再恶劣的天气，应该也没有问题。从林荫大道往下，基本没有看见车辆，直到拐上正路，才有三四辆飞驰而去的车。

行驶了一段路，风越发大了起来，从车里都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雪也迎面扑来，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见面，急不可耐地扑面而来，拥抱着我这奔向蒙西的车。风雪的热情，让我一时承受不起，不得不放缓了车速。

视线被遮挡，只能看见前方百米的景象，路右边深色的桃花，左边白色的桃花，都模糊起来。我看了看左右，这些昨天怒放的生命，此刻却被风雪吹打得摇摇摆摆，花瓣伴着雪花，一起随风而去。

媳妇突然紧张起来，嘴上说是不是走错路了，然后习惯性地看着我。我说没有，昨天就是从这里来的，只不过风雪有点大，让周围的景象都变了，不用担心，这条路，通往母亲的墓地，我走了无数次，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到。媳妇听了我说得话，紧张的表情缓解了。每次遇见险情，她只需要看我坚毅的表情，心里立刻就会踏实起来。

从右面有一条山路，距离墓地很近，如果能从这条路走，可以省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和路程。可惜我的车底盘低，不敢尝试，只能绕着走。去年夏天曾经开着朋友的越野车走过，的确省时省力，曾经一度让我动了心，也想弄一台底盘高的越野车。

风雪中疾驰，眼看着就要到了，非常不凑巧，有一段路正在翻修，只能拐到小路上，判断这条小路原来是作为人行道存在的，现在看着前面有车胎的痕迹，我没有拐到别的路上，只是怕再走错了，耽误时间。这条路早就该翻修了，每天跑的都是大车，路面塌陷，坑坑洼洼，严重影响了煤炭化工等物资的运输。

到头了，前面过不去，旁边有条窄窄的土路，媳妇不让我上去，自己打开车门，冒着风雪，前去查看，然后指挥我爬上土坡，一点一点开到正路上，才上了车。这时候，即便风雪交加，依旧可以看到高速路的桥洞，从那里拐弯，全是土路，走不多远，也就到墓地了。

墓地的大门敞开着，旁边停了两辆车。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我开进去时，看见前面有车，凌乱的墓地里也有车停在那里，这些人比我们更早到达。

有趣的是，每次我都会走错路，墓地每年每月都有变化，管理又松散，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之前就被媳妇说过好多次，可这次又走错了，好在我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从另一条路绕到了母亲的坟前。

媳妇有心，准备了雨伞，我把母亲坟前的积雪清理了一下，便跪下了。

先给母亲敬了三支香，然后解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嘴里叨念着，点燃了纸钱。恍惚中，我仿佛又看见了母亲的笑容，母亲在笑她的傻儿子笨手笨脚的，每次烧纸钱，都是那么笨拙。我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化作三个响头，重重地磕在了蒙西这块母亲容身之地。

站起身来，狂舞的风雪似乎跟我的心情一样，只是围绕着旋转着，却没有地方安放。媳妇特别会说，她说我的母亲也不希望我傻傻地站立在坟前，承受着寒冷。看了最后一眼在风雪中的坟墓，在媳妇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母亲。

当我们开始返程时，后续来的车又多了起来，这时候才九点，风雪归人，开着车，跑在泥泞的土路上，让我无法回头，无奈把车停在路边，抽了一支烟，缓了缓情绪才又开始往回走。这期间，媳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副驾上，往我这边靠了靠，用双手搂住我的一只胳膊，我们都明白，无言在这个时候是多余的。

进入乌海地界，雨雪突然停了，尽管大地一片湿漉漉，却好像根本没有下过雪一样，云雾慢慢散去，越发天高地远。时间还早，决定去乌海湖碰碰运气，或许能看见海鸥，圆了媳妇的心愿。其实，我也想看看家乡的海鸥，也想弄明白红嘴鸥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