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什么人?是谁在树上?”过了一会儿,顺公子才敢壮起胆子,大声问道。
“你说我是谁?”那人在树上不客气地应道,“你当我是你这浑小子?没深没浅,不知好歹,来冒充狐仙庙里的老婆婆?”
“婆婆,是你吗?”小娜一听声音果然有几分熟悉,连忙仰起脸,战战兢兢地说。
“是我……”话音未落,已见有个老妇人落在他们面前。只不过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与狐仙庙那个老态龙钟、牙齿漏风的老妪完全判若两人。
小娜这回却再无可疑,跪下拜道:“见过仙婆婆!”
只是顺公子不服,站在一边冷笑不已:“哼!也不知哪来的乡下老太太,谁信呢?”
“噢?”妇人笑了笑说,“顺公子,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不要以为叫一声顺公子能唬住我,刚才娜姑娘都叫了八百遍了。”青顺端出了穆陵城公子的架势,“刚才我砍错了小娜的胳膊,咋不见你出来?这会儿从树上掉下个老太太,吓唬谁呢?”
“哈哈!你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能点穴止血?”妇人不由一乐,“娜姑娘的血是金贵的……那好,我演给你看。”
说完,她就拿手往旁边的一块巨岩上一指,喊了一声:“疾!”顿时有股清泉,哗哗地从石头上面流下来。
“啊啊,婆婆,太棒了!”小娜拍手叫好。
妇人手一回,喊声去!水流马上没了,大石头上干干净净的,全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不过是障眼法,与点穴无关!”顺公子还在嘴硬,敢情他是记恨婆婆说他三脚猫功夫,让他在女孩面前很没面子了。
“顺公子,不可对仙婆婆无礼!”小娜情知不妥,上前喝道。
“嘿嘿,这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妇人飘然而起,人已在三丈开外,将手一抬:定!顺公子便站在树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小娜过去试了试,顺公子只眨了眨眼皮,转动了一下眼珠,真的跟一尊泥塑木雕一般。
“婆婆,这……”这下小娜难免心里着急,又明知顺公子得罪了仙婆婆,不敢来劝。
“不要紧的,我看这顺公子是从小在家娇生惯养,让他受些磨折,没有坏处。”妇人微笑着点点头,又朝小娜招了招手,“我这次下山,特地来寻你的。你过来……”
小娜听了这话,只觉心里面就是一跳,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犹犹疑疑地走到她身边。
“唉,你和这顺公子有缘无份,还是忘了他吧……”妇人抓住了她的手,耳语般告诉她。
……小娜顿时屏住了呼吸,透不过气来,手脚开始变得冰冷,身子仿佛跌进了无底洞,一个劲地往下沉。
站在不远处的顺公子则急得瞪圆了眼睛,苦于自己叫不出声,迈不开步,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婆婆回头瞥了他一眼,又摇摇头:“走,我们换个地儿说话,别让这小子听了去……”
说完,噌地一下,两个人没影了。
2
狐婆婆和小娜瞬间消失,顺公子只好呆呆地在原地站着,不觉日暮,不远处的小摩岭变得模糊起来。他不由回想起那天和娜姑娘上烽火台点燃连城警的情景,当真是如梦如幻,恍如隔世迷情。
正在胡思乱想,信马由缰,娜姑娘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身边,嗤地一笑说:
“还在犯傻呢,我们走吧!”
“走?上哪儿走?”顺公子懵懵懂懂,愣愣地问。
娜姑娘掩了下嘴巴:“你从哪里来?”
顺公子猛地拍了下脑袋:“回穆陵城!”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能动了……
“是呀,你总不能一辈子竖在这儿卖秫秸吧?”娜姑娘说。
“那,仙婆婆呢?”顺公子走了几步,突然想起。
“现在知道尊重她老人家了?”娜姑娘点点头,叹息一声,“婆婆也有一个俗家姓氏,叫做白炫……其实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罢!”
“那好,我这就连夜带你回去,见我母亲!”顺公子高兴起来。
“不过我还有些俗缘未了……”娜姑娘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打住,转过身来看着顺公子说,“你先陪我回趟青丘城吧,我和我家小姐,有话要说。”
“好呀!”顺公子无有不遵,拔腿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说,“我刚才站在这儿,想起那天上小摩岭点烽火的事了。”
“嗯嗯,那天你抱着我,好想摸摸你的脸来着……”
两个人说着话,重新潜进城里,摸到青丘祠堂,见祠堂前果然已经增加了守卫。小娜和青顺嘀咕了几句,让他负责料理前面的几个看守,自己从后窗进入,果然一切顺利。喜朵正半睡半醒,睁开眼,看到了她,不由大吃一惊:
“小娜,你怎么回来了?”
“小姐,门外那个少年,是穆陵城顺公子。我要跟着他去穆陵了,和小姐主仆一场,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娜姑娘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直起腰来,“小姐,你还记得你背上那朵栀子花吗?”
“这是我生下来就带着的胎记,怎么了?”喜朵不明所以。
“这个胎记,隐藏着前世的秘密。”小娜说,“只要我刺它一刀,你就不会死了。”
“我已是必死之人,生无可恋。”没想到喜朵压根儿听不进去,摇了摇头说,“愿意用我的身子,还有这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赎清雪公子所犯的罪孽。”
说完,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不,小姐,你是不会死的!只要你肯让我刺你一刀……”
娜姑娘说着,刷地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3
“小娜,你,你是要杀了我吗?”喜朵惊道。
“我只是往你后心刺这么一下,就好像有只蜜蜂往那栀子花心采蜜。”娜姑娘比划着说,“然后他们就是把你沉到湾底,也杀不死你了。”
“小娜,”喜朵听了,反而给气乐了,“上次这个少年来救你,我就觉得奇怪。你到底是被穆陵城收买了,还是受马头族人胁迫,要先取我的性命?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小姐,我没有!”娜姑娘辩道,“我怎敢有谋害小姐之心,我是来救你的!”
“你真有这份心肠,也就好了。”喜朵冷笑不已,“小娜,你可明白,我和你从小一块长大,虽名为主仆,实情同姐妹。不论有何种理由,你拿刀刺我,这就是以下犯上。你,你能下得了手吗?”
“我,我哪里会有心行刺小姐?这是唯一能救小姐的法子……”小娜带着哭腔说。
“好啦!你我主仆、姐妹情意已尽,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喜朵厉声喝道,别过脸去。
“那好,小姐既然听不进我的话,你注意渔人码头对面那块般若石了吗?石下面有一个天然穴龛,恰好可以藏得下这把匕首。我会把刀放在石坎里,日后一切因果自知。”
说完,小娜即转身,朝祠堂外走去。
娜姑娘所说的般若石,是指小龙湾对面的一块天降陨石,不知落在湖边几千年了。石坎上有好多沟沟坎坎,下雨天能积下若干个水湾,却谁也没有想到石底下会有一个能藏得下短刀的洞穴。
“慢着!”喜朵恍恍惚惚,仿佛记起来什么,“你刚才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
“狐仙庙里的仙婆婆。”娜姑娘止住了脚步。
喜朵若有所忆……在狐仙庙里,那婆婆冲着她的后心指指点点,念叨了些什么。当时她就觉得那朵栀子花上有一股热气在凝聚,膨胀,仿佛要爆炸一般。想到这儿,她忽然一阵莫名的烦躁,吼道:
“你走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小娜慢慢转过身来,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呜咽道:
“小姐,从此珍重!三生两世难逢,天各一方长别,就是来世,我也没有缘份伺候你了……”
“小娜,你说什么?”喜朵喃喃自语。
可是娜姑娘已经爬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了。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檐下水声滴沥,渔人码头上波浪拍击,其声和缓,韵显洞远,仿佛传递着群山的气息。夜恰未央,城里还有小儿在玩耍,边跳边唱:
一二三四五六七,
姑娘今年正十七。
三三隔世方得九,
一入毒门无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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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服性子急。
老妪出招身定住,
公子木雕眨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