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从小就喜欢竹子,记得小时候母亲在老家后院篱笆墙上种下了几株竹子,几年后便茂密成林,穿斜招影,喜欢得我就连吃饭都要到竹林子里去吃____那种喜欢,那片修蛇尾坠的竹林,时至今日,仍令我情萦梦绕,念念难忘。
现在我居住的附近就有一片这样茂密的竹林,竹林临湖,疏密有致,风声鸟语,安宁静谧。我白天晚上时不时会在竹林里练功,功余游走,偌大的一片竹林,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遮阳,可以挡雨,到了晚上,璀璨光明,觉得自己实在是奢侈得有些过分。
竹林里有巨石依侉,可以休憩仰卧,想起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他们袒胸露背,读书抚琴,清谈浅酌,真是风雅蕴藉之至。我有时也会想象自己像古人一样宽袍大袖,任情放达,不拘形迹,一大片的竹林子,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想起“竹林七贤”的风流俊逸,不由感觉自已有点孤独。正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我于是还给自己起了“竹林一闲”这样一个附庸风雅的笔名,真是闲者无事。
然而,风雅并非风流,风雅是一种情怀,而风流是一种境界。在中国文化里,风流更是一种人格,要具备风流人格需要有四个条件:第一个叫玄心,第二个叫妙赏,第三个叫洞见,第四个叫深情,这四个条件在风流境界里缺一不可。我风流不够,纵然在竹林里偶寄闲情,也仅仅只是因为喜欢竹子,而对“竹林七贤”的仰止高情,惟有“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但我之对竹子的真心喜欢,我相信竹子应该知道。
我记得王安石有一首专门写竹子的诗:“人逢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将竹子写得如此高风亮节,显然有王安石的个人风骨自况,但竹子临云劲拨,清峻高雅,却是品格天然,自成风范,不由人不心生喜欢。
因为喜欢竹子,所以看到与竹子意象相接近的芦苇我也会心生欢喜。我对芦苇的喜欢,确切地说,来自于《诗经》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就是芦苇。小时候,在我们老家,芦苇随处可见,因为贪玩,还时不时被芦苇划破了手,所以当时对芦苇的印象并不好。长大后,心中有了“蒹葭”形象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朦胧憧憬,一种“伊人不远”的心情会在芦苇的意象中莫名期待,于是才会从芦苇之上看见飘逸的长发,看见纤美中懵懵懂懂的幸福,于是才有了对芦苇的越来越喜欢。

芦苇在《圣经》中被形象地比喻成世人:“压伤的芦苇,并不折断。”是在说明芦苇虽然细小,但不屈不挠,并不容易折断。这种不屈不挠,不容易折断的品质,在哲学家帕斯卡尔看来,就是可贵的思想,有思想就有尊严,所以他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却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芦苇,在中国文化意境里,代表的是一种“乡愁”形象,这种充满诗情画意的文化背景,飘逸婀娜,风过处,纤弱的身躯甚至不能承载一只小鸟,但即使弯曲依然挺立的柔美,却是一民族的倔强精神!
也正因为如此,我无论是喜欢竹子,还是喜欢芦苇,其实喜欢的是一种志向,一种宽广的意境;喜欢的是一种格局,一种庄严的情怀!
也正因为如此,我希望我的喜欢,能于一转身之际,一刹那之间,一恍惚之余,心心叶叶,竹摇苇动,有如细语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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