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
人间趋若繁华,我送你的花大概也谢了,这双拙手,再刻不出你最初的模样,岁月赠送了多少名为成长的流浪,你从未想过,却早早地停泊在了彼岸。
你依旧坐在花店里,照顾着母亲的生意,十五岁的棱角,不恰当的成熟。米黄色的阳光总会逃逸进你的店里,在沾满水滴的各种花上跳跃,你微笑着,眼角弯起的夏日的凉风里,也吹来一批追风少年。
我拿着刚捡的梧桐叶拦住那缕淘气的阳光,你仰头看我,略淡的神色藏着多少的心事。你把月季种子给我们,细心嘱咐如何去培植。同样是正值青春年华,你却不能如我们一样,插着花儿在田野间奔忙。他们跑了,我也跑了,我回头了一次,看见清晰的蓝白格子衫和盈溢于脸的笑意。
那年我14岁,你也14岁。
“我的父母,很忙的!”你咂咂嘴,让喷完水的花店里不那么干燥,我分明看见你眼角有泪光闪烁,几个月不曾看到你母亲出现在花店,一切似乎不变,只有你静坐的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直至失去了形状。
那门前花栏里的雏菊泛黄,似乎快要枯萎。小店不再如同从前,变得越来越沉,靠你一人似乎难以担负。你微笑着,仿佛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从抽屉里拿出一株塑料玫瑰花递给我,窗外的天空越渐发黑,你一本正经地问我:“父母之间有爱情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反正我只知道我爸那个老流氓会在没人的时候牵我妈的手!” 当时我也不懂得什么叫爱情,那个时候隔壁的王大妈总会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而我们正经历名为成长的洪流,也许是爱吧,但也许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情怀。
黄桷树透过几大片乌云伸展,我匆匆忙忙揣着怀中的花赶回家。家里唯一突兀的是用来摆月季的青花瓷,却摆了三束白色的盛菊,其实也一样的,不引人注目。
下了一场大雨的小街,路边的杂草全部冲刷去了,剩下丑陋而干净的泥石。你的花店没有开,门前插花束的大土瓶东倒西歪,地上全是泥泞的花瓣。我看了看门前斜靠的几个空酒瓶,最后还是扭头去往学校。
一天的课程格外漫长,全是知了不厌烦的鸣叫,刺眼的阳光斜射进教室,与以往不同,天空中的太阳格外亮。桌里的玫瑰仿佛焉了似的,或许是我想多了。
我遥远地看见你坐在花店里,一味地干坐着。我跑到你面前,自顾自地讲电视里的其它地方,你突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我要走了,小舒,我或许就要解脱了吧......”却又转身对着掉了色的墙嘀咕,我都看见了,你眼中的血丝和你手腕的淤青。
电线杆上矗立着几只乌鸦,或许是原来的,也或许是其它地方的,反正天气都是一味的阴沉,阴沉到人快要窒息了。
小巷的花店拆了,新建了一家酒馆,听说生意还不错,可我却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们说我还小,不可以进行长途跋涉的流浪,其实我都清楚的。他们说,你母亲跳河自杀了,留下一个花店,你父亲整日喝酒,卖花得来的钱全被父亲赌石子输光了,而那个漫长的风雨夜,我知道,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或许你只是出去寻找月季的种子了。
我记得你送的花,不止一季的月季,还有花期足够长的玫瑰。我17了,你的花,终有一天会枯萎,可记忆中你的面容,多年依旧盛开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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