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儿1
门廊上的灯笼再也点不着了,白色的灯罩每每蠕进夜色里便笨重的搔首,看来哀愁的模样谁都可以学会,是时间逼它褪去了原色还是一场人间身价的报复?
写不出一个字的破儿,在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半张格子纸上游离,他晃动格子也晃动,他眼珠子咕噜,格子扭曲成丛林,是热带的,所以使破儿出了不少汗,还有黑色的边框,一层叠着一层,宗教和血脉在其中网布起来,粒粒碎碎,从泥观音到铜瓦罐叠出了破儿家的门廊。
年份要跟地狱比,应该年份更可恶。
从一个冬天到另一个冬天,膝盖疼到发麻,无法理解自己的破儿只能走出去,不,这是春天吗?不,有蝉鸣,是夏天。
傍晚烧头发是蓝色的火光,你肯定不信,我也不信,破儿信。
破儿(2)
“你耳屎里有失眠味儿。”
类同试图理解这种声音,试图肉身渗进冰激凌的滑道,软下去,软下去,空洞的回声和影子一起腐烂,类同真的消失不见了。在破儿眼里此刻的不耐烦是炸裂开来的沙漠之鹰,飞就好,殉葬就好,后果无需自负。
一个念头冲出来发出丝丝声缠进破儿怀里,“类同不如去死。”
破儿想起了徒手杀鸡,想起了一座座挺拔的坟茔,闪亮的灵魂飘忽在人间无所置放的地方,多么雄伟壮观。一只鸡碰到了一头狮子,它们不会怒吼撕咬,对于过去的本能一无所知,两个灵魂暧昧的碰撞,傻不拉几的碰撞。或者一头牛骑在一个人的头上,没有不适,他们仅仅是结伴同行。
一切。
在没开始之前就该结束,在没诞生之前就该扼杀生殖器。与其招致悚然,不如在原点就暴尸荒野,狠命的流汤自噬。
女人都是类同的化身,都不是爱情的起始,起码今天不是。
破儿起身走进雨中,类同的胳肢窝里洒出圣水一样的光。
破儿(3)
眼前,只有三级台阶。走上去跨过门槛,就能如愿抱住另一个世界的阿放。
这插满墓牌的大地,这布满陷阱的人生!
累如烂泥的第一级台阶。
步伐过分沉重的破儿,跨出一步便双腿坍塌,眼睛再也睁不开,不,可以睁开,是世界一片漆黑,他在哪里,光在哪里,没谁知道。
茂密的黑暗,飘忽着一股破儿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他寻找,冲进隔壁的黑暗又撞进别家的黑暗,又抓又摸。这味道,像他待过的木工厂味道,像扎根墓地的类同,也像晚报包过的肥皂味儿,有种新闻将至的紧迫感,快看,就是那种大难临头的味道。
寻觅的引诱,在阴影投射的漩涡中曲折了很多年。
有一天,黑暗爬上稀松,开出许多裂缝的花朵,那隐隐蔚蓝的领地是什么?破儿瞎了,他悲痛欲绝,一个看不到黑暗的眼睛不就是废眼吗,他瞎了,一闭眼整个世界的白光。
瞎子的第二级台阶。
被一只突如扑面的鸽子吓吐,破儿不住地怀疑,不住湍湍的拱落疑问,“难道每一个瞎子的世界都这么恐怖?”
门廊不作答,青苔安静繁茂,脚下的台阶级级升高,是要料理脚趾吗?太恐怖了,台阶的荒原,光的荒原,一个瞎子断定的自梦。
一场无边的扼要。
雪变得不会融化,二月来的时候,雪就是空洞的产物,不渗进身体的的时间遗迹。不要理会它了,定立他方的破儿还在忍受着雪的堆积。
冰冷实属温柔。
“你气色很好嘛!”
睡醒仍觉余味难消的阿放,想着“神秘的爱尔兰在黄昏中那无可比拟的半透明光辉,照耀着郁郁葱葱的森林,绵延起伏的田野,和煦芬芳的绿色牧场。”
美妙的冲动如同血管里淌着十斤啤酒,阿放奔出门槛,在第三级台阶上认出徘徊忧郁的破儿。
“你不打算上来吗?我可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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