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一涛的手被炮炸掉小拇指指甲盖的那一块开始,王天木的婆娘张翠芳脾气一度变得暴躁不安,对王天木和儿子总是大发雷霆,对她从别人家抱来的姑娘王一玲也是横眉竖对。王一名想要去看看他大哥,就会跑去王天木家的水井边上等王一涛,他不敢去二爹家,因为他一看到二娘那副嘴脸浑身上下就不爽,但他是小辈只能逃避不能反抗,但在他心里他这位大哥不但聪明,还很能干,并不是二嫂所说的憨憨,只是大哥不爱学习罢了。
一名坐在井沿上吹着口哨,大哥就像听到口令的狗一样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很开心。但他并不是把大哥当成一条狗,相反他比较喜欢大哥。但是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怕蝉蛹。他跟大哥商量要去山里抓野鸡,因为听大人们说过,野鸡的味道很美。比家养的那些走起路来像是侏儒的老汉一样的老母鸡不知道强出多少倍。他知道捕野鸡需要工具,他和大哥都没有。但是,王文龙有这个东西,那是他舅舅从山里拿来的,听说威力很大,要是被野鸡踩到那必然就会让它残废,像一个瘸子一样难以行走。一名就去找文龙,可悲的是王文龙跟他爷爷王茂林去他舅舅家了。他们只好先去踩点,看看方便在什么地方设立陷阱。阳光温暖如春,他们穿着不太合体的棉衣棉裤走起路来分外艰难。地里的干瘪的荒草在田埂上张牙舞爪的矗立着,他们沾满土的布棉鞋踩在上面发出唰唰的声响,有轻轻地冷风吹过。但还是觉得背后有些许的汗水渗出来。他们是赶了家里的五只羊出来的,要不然二娘怎么可能让一涛出来。羊喜欢阴凉处觅食,一旦这样的大太阳出来它们就会促拥着头羊在山沟里乘凉,连嘴也懒得动,干脆一动不动。他们就开始在荒地边上那些干涸的水渠里下套子,他们所谓的套子就是把细铁丝拴成一个活套,另一边绑在树上。等着野鸡在水渠里狂奔的时候一头扎进去,这事就算成了。
“大哥,二娘来得时候给你书包里装了什么吃的?”王一名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说道。
“没啥,就干馍馍。不过给我装了好几个果子,咱两一起吃。馍馍下果子,攒劲的很。”王一涛拿出一个果子在膝盖上蹭了两下递给王一名。
“你看我拿了啥?”王一名把从家里拿出来的卤猪蹄给了王一涛一个。
“我滴妈呀,这么好的东西你也敢带出来,你妈不打你吗?”王一涛把猪蹄子稀罕的捧在手心里,就像捧着一个金元宝。
“不打,到时候我就说是爷爷奶奶一人吃了一个,我妈又不敢问。所以也没敢多拿。”王一名在猪蹄子上啃了一口。
“还是你聪明,要是我妈肯定打我,上次把手炸了就打我,也不知道心疼我。”王一涛啃了一口果子还是舍不得那只金灿灿的猪蹄子。
“没事。现在不是长好了吗?哥,你说你那里啥感觉?”一名指了指他的小拇指。
“就是感觉木木的,有点难受。现在看习惯了也就好了。”王一涛把他的小拇指缩了回去。
一名看到那一幕便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那是大哥心里的伤疤。于是他就劝大哥吃猪蹄子,吃完了去赶羊,换个地方再放。大哥很高兴的啃完猪蹄子连骨头都舍不得吐,含着嘴里嗦的发白才了才吐掉。他们坐在那里互相看看了,相视一笑没有说话。一名望着远处的山,脑海里乱糟糟的,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一只野鸡。像是出现了卧底,透漏了他们出山的消息。他站起身来,整个腿都麻木了。他转头一看大哥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琴吹了起来,声音悠扬。他也想试试那种感觉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是呆呆地望着大哥。大哥似乎还在沉醉其中,但他的肚子开始有些痛,估计是不是吃了那个冰猪蹄了。
“大哥,你先吹,我去拉泡屎。肚子有点痛。”一名捂着肚子朝河沿边上的坝口上跑去。
“赶紧的,跑那么远干嘛,小心兜裤裆里!”他哥把口琴从嘴上摘下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一名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他回来的时候他哥已经把羊群赶了回来。聚集在一处,等着他。他望着天,似乎已经是中午了,他们需要再上山逗留几个小时再回去,因为这样的天气不是夏天,虽然山上的草已经变干,但这恰恰就是羊群的美食,这样以来他们会吃得多,同样也会逗留许久。捕猎不成,躺在山上吹风。吹风的时候他哥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名,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不知道,我才多大呀。哥,你知道啊?”
“不知道。”
“那你要给我讲什么?”
“我给你讲一个很好听故事。”
“讲吧,反正也挺无聊的。”
“在58/60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因为搞大跃进,就是想办法种一个轿车大的白菜,养一头比牛还大的猪,那时候的人都是聚集在一起吃饭的,思想也比较落后。想想怎么可能成功,白菜只能长一个羊头大,而猪也就只能长两三百斤。家家户户的东西都吃完了,哪里都没东西吃了,就开始闹饥荒。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一户人家媳妇刚生下娃,没奶吃,最后媳妇没办法让娃吸自己的血,被男人知道了。男人就把自己的血给娃吃。但娃不吃,最后还是饿死了,家里能吃的都吃了,连煤都吃了。就剩下这个娃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人被饿的没了理智,男人和女人挣扎了很久,商量后给娃磕了三个头就把娃放到水里煮了,谁知道还没熟这味道就飘了出去,被活着的人闻到了。都跑来敲他门的门,两口子慌了,他们知道拦不住这群饿鬼。火急火燎的就把娃从锅里拽出来吃,边吃边哭。进到自己嘴里也比进到别人嘴里好。就这样两口子把娃吃进了肚子,赶着那群人来就看到他们两口子肚子胀的就跟吹起来的气球一样,嘴边里沾满了血水。再看锅里还有骨头和血水。就开始骂着两口子不要脸。有肉不知道分享只知道吃独食,不怕把自己撑死。就有人开始抢着喝锅里的汤,啃地上的骨头。婆娘看见这群人在吃自己娃的骨头,喝自己娃的汤。心里伤心胃里恶心,就把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来人看到吐出来的东西里有几根娃的手指头,当场就被吓疯了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吃人啦,吃人啦。男人看见女人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就骂她活该是饿死的命。夜里男人肚子胀的噢噢叫唤,女人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炕上发呆。她看见院子里的槐树上坐着一个小孩对她喊:妈妈,你看我的手不见了。第二天,两口子都吊死在了槐树上,被挖了眼睛,啃了手。”
一名听完故事后浑身都觉得被冷风包裹了,他一咕噜翻起身,看着眯着眼睛的大哥,使劲摇晃着他。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哎!大哥。你醒醒,这荒山野岭的你给我讲这么个故事你要吓死我啊?”王一名看着大哥半天没了反应,试了试他的鼻息。他瞬间就慌了,因为大哥没有了呼吸。他想起大哥刚才讲的那个故事,风吹得像是鬼在哭嚎,他手无足措,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不应该让大哥讲这个故事。
他吓得情不自禁的嚎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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