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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林跟瘸子说起了他之前拿的那部小灵通,也就是瘸子给他的那部。那部手机其实是王一山的,而给他的那部早就被自己的儿子折为了两半。其实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那部手机上接过赵文霞的电话,也就是潘大海队上的那个寡妇。
“你的意思是那个寡妇跟王一山有一腿吗?”瘸子的眼神望向别处,他的脑海里思索着王一山跟寡妇在一起偷情的画面。
“我也是后来跟王一山嘴里套出来的,还不单单是偷情,连那个娃都是王一山的。”王天林望着瘸子说道。
“那这件事潘大海怎么可能不知道?”瘸子捋了一把鼻头。
“你想想,潘大海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天林抿了一口酒。
“那你的意思是潘大海故意要浇灭我们图谋不轨的心思吗?”瘸子在烟盒里摸烟。
“谁知道呢?来,再喝。”王天林给瘸子满上酒。
时间过得很快,胳膊拗不过大腿,王瘸子还是王瘸子,王一山还是王一山。潘大海却不是潘大海,他还是执意拿下了赵文霞,也不知道他使用了怎样让人不可思议的手段。再就是他怎么能养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总感觉这个人很是不可思议。
王一名出生的那一年,王天林记得很清楚,沙尘暴突袭而来,死了不少人。幸运的是他们一家安然无恙,如今王一名已经6岁,是需要进学堂念书的人了,他觉得自己的压力陡然间增加了不少。
学堂在他们河坝湾村的六队,校门上有两棵巨无霸的槐树,一到了春天啄木鸟就在树梢上哒哒哒哒的啄,那个声音总是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王一名把母亲给他缝的布包跨在双肩上,空瘪瘪的背包打在他小小的屁股上,让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王天林把他交给一个披着头发的撅屁股老师,这个老师在王一名的印象中显得很是丑陋,尤其再加上她那暴躁的脾气,让他厌倦那个学堂,唯一能让他打破这种厌倦的就是一个叫韩静文的女孩子,他对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想念,每天去学堂也不过是想要看见她。只是在有一次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教室门口远远地跑过去抱住她,令他惊奇的是她居然没有反抗,而反过来也抱住他,只是引来周围高年级学生的哄堂大笑和撅沟子女人的厉声呵斥。
终于在学堂里遇到了第一个六一儿童节,他们所有的同学们听到六年级的教室外面响起了好听的音乐,便从教室里夺门而出,他看到一群在他严厉的高个子弯腰踢腿甩手。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也跟着甩起来。结果又是引来一阵哄笑。后来他在知道,这原来是在跳舞,为的是庆祝这个所谓的节日。
半年后,他成功的搬进了所谓的正式学堂的一年级。很庆幸的一点是顺利的摆脱了撅沟子的管束,实际上却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开始有了一定量的作业,这让他愈发的烦躁。但似乎又无法逃出这样的日子。
自从赵文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跟了潘大海之后,王一山的心情便一落千丈。王文龙跟随王茂林睡在靠近旮旯屋边上的睡房里。而王一山跟马玉莲又睡在靠近后道的睡房里。夜里王一山不管马玉莲情不情愿都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折腾一番,借此发泄他对赵文霞的怨恨。这反倒让马玉莲大为不满,骂他就像个畜生一样。于是马玉莲就独自睡在了上房屋的大炕上。
过了一个月马玉莲发现自己每每看见想吃的东西就开始想要呕吐,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怀孕了。这个时间就像是晴天霹雳,就像是红烧肉上的绿头苍蝇,不逢时机的出现。村里的土墙上刷满了标语: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逮着就扎,跑了就抓,上吊不解绳,喝药不夺瓶。
这些血淋淋的计生标语让马玉莲后背直冒冷汗,她把王一山锁在屋里骂的狗血喷头,说他跟狗一样,爬上来就抖,舒服了一时,却害了她一生。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就会被五花大绑的抓去流产,把他像猪一样抬出去结扎。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天夜里王一山像一条蠕虫般准备爬上她的身体,被她一脚踹开。王一山愤怒的想要打她。她并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说:“我怀孕了”。王一山的手突然定格在半空中,忽然间他并未言语,无力的躺倒在炕上。
——多久了?
——估计一个月了。
——为什么不早说?
——最近才开始呕吐。
——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
——老爹呢?也不知道吧?
——我抽个时间让大强来接你,我这几天想办法去搞点药回来你把这娃给流了。你先去躲一躲。说不定村上的人要找我去做结扎。
——你说你让我受的这种没有名堂的罪。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出问题。
——没事,过了这个时期还能生,时间短流一次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
——你不害怕她们跑来结扎我吗?
——有男人的结扎的都是男人,结扎女人都是些寡妇。
——那你不怕结扎吗?
——怕啊,那个男人不怕?但总归的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这个我自己有办法,睡吧。不大个事,不要害怕。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知道了。
马玉莲迟迟不能入睡,他在想自己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挖透他的心思。而这时候的王一山早已呼声如雷。
姐夫帮忙把那笔钱追回来,马大强一直铭记于心。不想这一次却在水深火热的紧要关头却出了不应该出现的差错,前几天姐夫就打过招呼说她怀孕了,这种事情比较的严峻,全国上下都在喊着计划生育的口号,这样一来不就是往火坑里跳么,但他管不了那么多。骑着二八大扛把马玉莲接回了家里。
王一山虽然看起来稳若泰山,实则内心慌乱,他记得曾经给一户人家的老太婆做过寿木,这个老太婆有一身打胎接生转胎的好手艺,那还是一年前的事,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再加上这个特殊的时期,就算是老太婆活着估计也不可能给他给药。因为万一受个牵连,在这帮封建思想祸害的人手中,更是活不了多久。好在当初王一山念在老太婆多做好事,在寿木上收了一部分象征性的钱,不知道这份微薄的人情能不能得到怀抱。
门前的两棵白杨上的叶子黄中带黑的点缀着干枯的树枝,门前的土地打扫的光亮如瓷,朱红色的庄门被烈日灼烧的泛着白光。王一山拉起门环扣了几下,过了好一阵子才传来布鞋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刺啦声,王一山从门缝里看见佝偻着背的老太婆缓缓走来,他的心渐渐地变得不那么沉重,老太婆开门望了望他,才猛然想起来。把他迎进了屋中。
——大娘,最近身体还硬朗吧?
——硬朗啥啊,快了,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哪能这么说呢。我看您能活一百岁。
——快别胡说了,一年多没见,我把你都给忘了么。
老太婆笑了笑。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来过,就是有事要求您帮忙。
——什么事?难道你媳妇又怀上了?
——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想讨我的药吧?现在你也知道这个关键时期,计划生育抓的太紧,那种药早就不调了。有好几个人都来找我讨要,没想到连你也来了,我就说这人情迟早要还,虽然现在不调药了,但我还是有些老存货。只要你按照我说的给你媳妇喝下,保证不会出现差错。我这条老命,抓不抓都无所谓。
——谢谢大娘,您这辈子的大恩大德我王一山没齿难忘。
王一山立马要给老太婆磕头,被老太婆阻止了,他趁着她没注意在她土炕上的枕头下压上了一沓深灰色的钞票。
王一山揣着药向周围看了看,骑着他的破骡子绝尘而去。轱辘卷起的灰尘掩埋了水泥墙上白里透红的计生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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