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

【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收到故友视频的时候，我在一个地下车库学跳新疆舞。有事情忙着，感觉时间也快。没有胡思乱想，没有坐在阳台发呆，没有在屋里转来转去，没有刷视频刷到嫌弃自己。大冬天的，就跟着一群老太婆，不停地转啊跳啊，把自己折腾得浑身冒汗，一个下午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常常一晃就过去了。

  跳完舞去市场买了几个馍，买了四季豆，两根大祘，两根芹菜。回家把四季豆洗净，一根一根慢慢切成丝，放大祘芹菜一起下锅炒了。热了一碗排骨汤，买回来的馍还是热的。一个馍，一盘清炒四季豆，一碗排骨汤，一顿晚饭就这样搞定了。

  吃过晚饭才想起来故友的信息还没回。重新又打开故友发给我的视频看了看。意思大概说的是六十岁，别慌。我暗自轻叹：生命从来都是有始有终，这是自然而然的规律。有什么可慌张的呢？于是我回：波澜不惊的日子一眼望到头，无所谓慌不慌。我能给自己找些乐子，总不会让自己太闲。

  故友马上回了信息：你在哪里？要喝红茶还是白茶？红酒还是白酒？

  此时我这意识到，又到年关了。年关，其实应该叫情关才是。现如今虽少了诸多旧时的礼节，但人情世故，你来我往，相互馈赠终归还是在。每逢年节，故友总要寄些东西。我说：真的不用了。心意我领了。感念你惦记，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明知道我的拒绝很无力。因为每次我的拒绝都以失败告终。故友总是问过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寄过来了。

  我很沮丧。其实我非常不愿意欠人情。每每收到人家馈赠之后便要内疚一阵子。好在我也没心没肺，无论是人家恩待于我还是薄待于我，时间久了，我都能渐渐淡忘。

  毫无意外地收到故友寄来的年货。顺丰快递小哥把东西放在门口，还没等我说声谢谢就转身跑了。我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与门口故友的年货，让我不知所措。话说北海的风刮起来可是一点也不讲理啊，没有一点定力你根本站不稳脚跟。弓身想把包裹拎进屋，但包裹超出了我预料的份量。我靠！沉得很！赶紧又添了一点力度，将包裹提了进来，快速关上门。

  拍下包裹给故友看，还没等我打开包裹，故友回话了，居然说：对不起！里面是个礼盒装，过段时间，寄点年货给你。

  打开礼盒，我赶忙回信息说：可别了！这么多，骇倒我了。

  看了一下礼盒里的东西，两瓶会稽山，两罐胎菊，两罐山核桃仁，两罐山核桃，两罐夏威夷果，两袋新疆红枣，两袋老湖子油炒萝卜，两袋老湖子休闲脆瓜，两袋老湖子休闲榨菜丝，一袋万隆八宝饭，一袋婺香园金华火腿，一袋浙江酱板鸭。瞧着这一大堆东西，似乎有一辈吃不完的感觉。这世间的温情与凉薄一直将我揉搓。除了感恩，我一无长物。

  紧接着又收到我家兄长寄来的年货，有我们那个小镇上名扬四方的圆子，有腊鱼腊肉。一个大泡沫箱塞满了。装了一盘子给隔壁的新疆大姐，装了一盘子给一个老乡，又拿了一些给一个帮过我的朋友，剩下的塞进了冰箱。自从爹娘离世，我家兄长便成了我的支柱。每近年关，作为流浪在外的人，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无论怎样的喧闹，无论怎样的繁华，都抵挡不住内心那一抹思乡的愁绪。

  还没有到大年三十，异乡的夜，已经非常热闹了。路边上摆满了卖年货的小摊。来过冬的候鸟们成群结队。超市更是人山人海，我大约是去晚了，开心果也没买到。苹果挑了三个红的，桔子挑了两个大的，上面还留着两片绿色的叶子。买了两罐旺仔。过年嘛，免不了要讨个平安吉祥旺盛的好彩头，这是祖宗千百年来留下的习俗。我也不能免了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孩子们是最快乐的群体，他们手上的小烟花是快乐的载体，蹦蹦跳跳，嘻嘻闹闹好生让人感慨。过年对于他们来说是大人手里递过来的红包，是随手一扔的摔炮，是可以暂且把作业抛在脑后的自由玩耍。

  我也有过这样的童年时光。虽然红包没有他们的厚，衣服没有他们身上的阔气，但快乐应该是一样的。是那样纯粹，毫无意识的快乐啊，以为仿佛一辈子可以就那样一直快乐下去的稚子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再回望，断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逢这样的日子，随着年龄渐长，快乐一点点减，愁绪一点点增。原来，爹娘不在，没有人给你添新衣，原来，爹娘不在，即便是有鸡汤，也没有爹娘熬的香，原来，爹娘不在，即便是你回家也见不着爹娘。

  对联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那是新年最喜庆的象征。记得以前我爹贴新春对联，是用碎米粉熬成的糊，拿一团稻草蘸了，往门楣上一刷。对联是书店或者杂货铺买回的红纸。我爹自己写。后来过年就去书店买印刷好的对联，买现成的浆糊。而现在科技发达，那就不得了了，买回的对联直接甩到门上，什么也不用，就能自己粘上，简直不要太省事。

  可是我却是十分怀念那些旧时光，除了旧时光里的事，怀念的当然更是旧时光里的人。我爹用碎米粉熬糊糊，写对联时的光景，围着碳火炉，伏在我爹腿边，和他一起守岁时的光景，更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