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红衣少年

我永远记得多年前的夏天，我和同学参加了去横店的夏令营。那一次，是我与他记忆最多的一次。

还记得初中正式上课前的那次军训，他，不停地与我和另一个男生开玩笑，那时，他以活泼的身姿与外向阳光的性格映在我的脑海中，仅此而已。

开学后，我在重点班，而他，是另一个重点班的体育委员，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每次站在队伍前都格外能吸引其他同学的目光。不止一次地听到有女生对他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而他，似乎从不在意。他的玉树临风，于我，也只是一个帅气的代名词，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感情色彩，但这样的想法与评价却早已以绯闻的形式遍布整个年级。可于我于他，没有任何波澜，毕竟还是不成熟的年纪，初一嘛，稚气尚未褪去。

那年的横店夏令营本应是一段美好回忆，没想到最终，却演变成了一场救赎。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出行过程中他主动找我说过三次话，但一直被冠以乖乖女的我，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主动示好，出于本能的反应，竟拿出自己伪装得炉火纯青的居高临下，以及刻意的矜持，并没有用心去理会示好的背后常规附带的含蓄的爱意，也并不明白那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典故。刚刚萌发的嫩芽，被我的不在乎早已扼杀在了摇篮中。可在我真正的内心中，我是多么的欣喜，但我这种不配拥有早恋品质的人注定会丧失这微小的爱慕。毕竟，他是一个随处自带光芒的人物，他能够主动来和你说话，显然于他而言，已是作出了较大的牺牲与让步，而我那种一朝得志的不屑态度，无疑是在掌掴他那一直被各路女生呵护得无比精致而脆弱的自尊心。我不清楚，那是否是他的原则和底线，但起码，他没有找我说过第四次话。然而我清楚的是，就在我默默反思着这些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多么无力的印证了电视剧中一句经典而悲痛的话：他喜欢我时，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时，他对我已经没感觉了。我虽然不那么确定他是否曾经喜欢过我，但他起码给过我机会，使我在众多女生中获得了最大的满足。或许在那时，如果我能放下有恃无恐的高傲，放下虚假的公主般的身段，或许我们如今至少还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现实的现在，我们形同陌路。他是放手了还是厌恶了，我不愿意去想，因为两者，都是让人心碎的答案，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分别，无非是，不再爱了。

那晚，我们乘坐返程的火车回武汉。火车上我们一群女生玩着真心话大冒险。一位擅于煽动气氛的女生套出了我对他的感觉后，竟传达给了仅在几米外转角的他，我能体会到他的震惊。我脸上写意的慌张，再加上应景的红脸蛋，还有那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令人恶心的嚣张样，我不知道的是，他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我找同学要到了他的电话，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越是喜欢，就越发想去隐藏，就害怕被他一眼看穿。于是理直气壮地发短信告诉他，事实不是他听到的这样。无非是想让他知道，我不喜欢你。他回了我短信，“冷暖自知，无需多言。知你本无心”，字数不超过十五个，言简义丰。毕竟是个成绩优秀的男生，这更增进了我对他的欣赏。

他发的那一条简短的短信，却让我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直到烂熟于心。

青春年华爱的泛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抵挡的，心中澎湃着的爱的浪花让我无比多情。我尽量以最优雅的姿态从他面前走过，争取更多的机会能让他的眼中多一些有我的镜头。刻意穿过整个操场，只为装作不经意地看他打篮球。可这很累，是心累，这是不折不扣的单相思，我不知道自己敏感的内心能承受多久这样昂贵的小甜蜜。

  偶然发现他非常喜欢红色，衣服是红的，运动鞋也是红的，是那种火红的大红色。于是我也立即行动起来，拼尽全力去买红色的衣物，一度万分讨厌那种招摇颜色的自己，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的首选。做这些，无非是希望同学们议论我们穿的是情侣装，希望他，能理解我这份含蓄的爱意的表达。

  这也正是我自恋充盈的季节，我发现每每在人群中寻觅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时，他也正看着我，可每当这时，我的眼睛却不争气地本能式地躲闪，这种既想关注他，又担心他看出我心思的矛盾情感贯穿了我的整个初中生活，将偷偷爱.默默爱演绎到了极致。

  我不想被优秀的他看扁，那年的期末考试我名列前茅，为的是希望让他知道，我有资格做他的伴侣。

  那疯长的爱意与日俱增，同时增长的还有那过去不景气的成绩。情窦初开，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跳加剧的挑战，第一次体会到了脸颊微红发热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了见到一个人时眼睛自然看地的自卑。会因为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而闷闷不乐一下午，会因为他对别的女生笑而失落沮丧，会因为他的忧伤而无明忧伤。

  一次不经意间听闻了他的生日，2月22日，一个幽默好记的日子。我还记得那一日，自己握着含有千锤百炼推敲过的祝辞的手机思索了很久，轻轻触摸屏幕，这份滚烫的祝辞想必会书写不同凡响的历史，但那晚，我迟迟没有勇气发送，直到过了凌晨，已是第二天，再发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又将那则精美的短信重读了一遍，我苦笑地感叹着“写的真好”。下一秒，我按下删除键，看着闪动的光标一点点向前挪动，字一个个消失，直到最后空无一字，只剩一个孤独的不停闪烁的光标图案。而那晚，我睡得很累。

  我曾想着2022年的2月22日，他的25岁生日。倘若那年的夏天我能做的得体大方，或许那个神二节我会以女朋友的身份出席他的生日，但那只是倘若，事实不由得人倘若。我的思绪常常会回到那一年的夏天，去体会他的失落与尴尬，体会自己放肆的高傲，这是我初中永远的遗憾。

  初三时的元月调考，他在上一次的考试中莫名下滑，按成绩分考场，掉落到了他从未涉足过的第二考场。如果那一次我能正常发挥，我也能和他在同一个考场，或许我还能坐在他的前面或后面，这样我起码能近距离端详他那伟岸背影或高挺的鼻梁，可惜我也失手了，沦落到了第三考场，与他只有一个考场之隔，可还是隔了一个考场。那天我草草地吃完午饭，来到了他所在的考场，找到了他的位置，我坐在他的椅子上触摸印有他指纹的桌子感到很踏实很欣慰。我闭上眼睛，在心中臆想一个画面:他发现有什么掉落在考场里，于是进来，看到我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于是我们礼貌地相视一笑，然后坐在整个教室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聊了很多很多，谈起那年夏天，谈起大红色，谈起他的生日……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教室仍是空荡荡的，除了我还是我。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现实就是现实，容不得半丝臆想。我也没有失落，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做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知道自己心中有爱，爱如阳光般温暖，充盈着一个孤独少女在寒冬中的心。

  亲爱的红衣少年，你知道我在看你吗？你知道我在背后做了多少忏悔？多少挣扎？多少努力吗？你知道我在因为你而不断超越自己吗？

  感谢你让我明白爱，了解爱，倾心一爱······

后记

时光荏苒，回忆流转在每个人的心中。

再次看到他时，我们，早已初中毕业。他中考时正常发挥，进入了当地的一所名高。而我考试失利，只进入了一所省示范。差距再一次被放大。

还记得中考前的最后一天初中生活，我拿着相机，满校园地拍照。说是希望为自己的未来留下些可供回忆的凭证，事实上，就是为了拍他而为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叫借口。又是中午，又草草吃完午饭后，拿起相机，拍了教室，拍了走廊，拍了楼梯，拍了教学楼，接着是操场。我，漫不经心。为了这一次拍照成功，我筹谋了许久，他将什么时候吃完午饭，什么时候将路过操场，我可以做到估摸得分秒不差，堪比受过专业训练的女特务。路过操场时，他身边会有哪些哥儿们，他将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鞋子，我比他自己还要更熟悉。果不其然，正当我拍完操场时，他刚好吃完饭，和他的哥儿们拥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他，露出经典的微笑，和我记忆中的微笑，一模一样。红色的衣服，红色的鞋子，和我估摸的搭配，一模一样。四个哥儿们，没他高，没他阳光温暖，总把他站的位置固定在正中间，和我脑海中早就编排过的3D影像，一模一样。他，依旧显眼得那么不可理喻，和我第一次的认为，一模一样。五个男生，迎面走来，而我的眼睛，直挺挺地盯着正中间的那个他。他，自然而又陌生地看了我一眼，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再次本能地低下了头，脸颊迅速发红，和过去的我，一模一样。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停留，和过去的他，一模一样。当我抬起头时，他已走远，那伟岸.可望不可即的背影，和过去多次现实和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我马上调整情绪，拿起相机，拍下那早已远离，但在我心中，从未远离的背影。伴随着“咔擦”一声，定格。

我想，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点。

那张普通的人文风景照，让我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放大看，缩小看，做他个人的剪切。直到烂熟于心。

中考后，我和他便断了联系，原来他身边还有我的内应，向我传达他的近况，如今却没有了这种条件，毕竟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人际上没有丝毫交集。现在的我，只知道他在那所名高，在科技班，其他的，我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三年来，自己，第一次，这么无能过。

后来，一次翻QQ动态的时候，偶然看到另一个也在那所名高的同学，发了一张学校开展活动时同学们的照片，我在照片上找那位同学的时候，无意中，突然看到了那个站在还算显眼位置的他，如果放在以前，这样显眼的位置，我必能一眼看出，可现在与过去的我，不再一模一样。我仔细端详着那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年，恍惚间，竟觉得有些陌生。他的眉宇间，竟散发出一种时光渲染过后的年代感。这一次，他不再微笑了，眼神也不再是那种迷人的深沉的忧郁，反而可以说是有些呆滞。他不再穿着红衣服红鞋子，周围的人也不再将他放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这些，和过去，不再一模一样了。那张照片我没有保存，我在那条动态里的那张照片上停留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延长，和当年的我，也不再一模一样。

是啊，时光在前面引路，把一切，都变得和过去，不再一模一样。

原来，放下，是那么容易。

尾声

  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可以爱一个人爱到天崩地裂，不会动摇不会改变，这种忠诚和坚贞，是所有人对爱的定义和信仰。可越成长越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在神圣的爱情面前，同样如此。曾经的荡气回肠，曾经的撕心裂肺，曾经的肝肠寸断，总有一天，会在你的念念不忘中被忘却。曾经你奋力追求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变成不重要的。或许，这种残酷与无情，才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无需质疑。

红衣少年，我不再看你了，你不再是我的亲爱的了，终究。

曾经的一切，终究，不再了。

于你，于我，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