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三点。
李二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
我的觉很沉,几乎很难被叫醒。
但是当电话响起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我打开灯,接起了电话。
“大黄死了!”这是李二狗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骂道。
“大黄在自己家楼下公园里的一棵柳树杈子上用床单把自己吊死了。”
“死的就像一条野狗。”李二狗继续说。
我愣了愣神,“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那棵树下面看着,我怕守公园的那个老头把大黄拖走。”
“等着我,我给我的主人请示下,马上赶过来,对了,你再给马晓白打个电话,让那个狗日子的也赶快过来。”
我从床上跳下来推开主人的卧室,然后打开灯,扑上他的床然后用舌头舔他的脸。他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我牙根子生疼。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你要干啥?”主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我要出去。”
“出去干啥?不是才给你找了一个妞么?又想了?真他妈的死狗扶不上墙。”主人再次伸出了巴掌,我把另一边脸贴过去,这下我两边的腮帮子都疼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主人,我才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大半夜偷跑出去,我朋友出事了,我得赶过去帮它。”
“你朋友出啥事了?”
“我朋友死了。”
“你朋友死了?”
我点了点头。
主人一脸惊讶,“你还有朋友?我以为你这种土狗别人是看不上和你交朋友的。”
我干笑一声,“可能别人眼瞎吧。”
主人一声冷笑,用巴掌拍了拍我微肿的脸,“去吧,天亮之前给老子赶回来,回不来老子打断你狗腿。”
我连连点头,转身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出门又被主人叫住。
主人:“出门给老子把门关上,手机带上。”
我转过身给他晃了晃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的手机,然后出门往公园方向狂奔。
(二)
我赶到公园的时候,马晓白已经到了,和李二狗两个人身子一探一探的想拽住大黄的身子。
马晓白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我,“你狗日的怎么进来的,那个老头没难为你?”
“老子跳墙进来的。”
“狗急跳墙啊,你这是。”马晓白调侃道。
“关你屁事,你怎么进来的。”我问它。
“南门边上有个狗洞啊,我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马晓白得意洋洋。
我转过头不再看它,走到柳树下仰起头看着死狗一般的大黄,“这狗娘养的又是怎么把自己吊死的?”
马晓白没说话,李二狗开始在地上转圈,转了七八圈后估计有点累了。
我问它,“你转出什么狗屁名堂了没?”
李二狗,“太难了,我这脑子想不到。”
我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们怎么把它弄下来?死了要入土为安的,我们几个再磕几个头,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马晓白突然一脸奇怪,走到李二狗面前踹了它一脚。
李二狗疼的一声咧咧,“你踹老子干啥?”
“你咋知道大黄今晚吊死在这颗柳树上了,你狗日的有心电感应?”马晓白高叫道。
李二狗道:“今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刚哄了我的小主人睡下,正准备睡呢,大黄就给我打电话了,哭的嗷嗷直叫。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的小雀斑被他的主人送给小主人的班主任了。大黄还打听过了那班主任家里的是一条藏獒,他说他当时就崩溃了,他的小宝贝儿雀斑可是条吉娃娃呀,送过去不得蹂躏致死?”
李二狗说完的时候,马晓白已经笑的满地打滚。
李二狗一脸严肃的问他,“你笑啥?”
马晓白一边笑一边说,“不好笑么?他还说藏獒蹂躏小雀斑,他也是条纯种狼狗,对小雀斑难道不是一种蹂躏么?”
我想了想,问李二狗,“后来呢?”
李二狗鄙夷的看了马晓白一眼继续说道,“它说它当时死命的跟主人求情希望留下小雀斑,主人不仅没答应反而狠狠的踹了它几脚,还说它只是一条会吃屎的看门狗而已,根本配不上小雀斑。大黄被踢出门外后独自在夜里哭号了半夜,主人又从家里出来用棍子把大黄揍了一顿,大黄受不住疼就跑到公园里来了,一边哭一边给我打的电话,我当时就赶紧离开家跑过来,等到我过来的时候大黄就这样了。”
我听完一阵唏嘘默默的叹了口气,“那小雀斑呢?”
李二狗道:“快别提那个婊子,提起我就来气。大黄出事后,我给她打电话说了情况,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死就死吧,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爱它,关我什么事。你还有事没?没事的话我挂电话,我们家大獒叫我睡觉了,我困了。’你听听,还睡觉了,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我听完它的话不免黯然,思绪好像被一股风带回了家乡,那里也曾经有一个我深爱的姑娘,可是我却是一条不值钱的流浪土狗,她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我,想着想着我的老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马晓白已经不笑了,从地上爬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吊死它的床单是哪来的呢?”
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具体是怎么的却猜不透,转过头问马晓白,“对了,你怎么出来的?你家主人不是看的你很紧么?”
马晓白听着这句话不由得耷拉下脑袋,“你快别提了,那老太太老公死了三十年了,整天天的把我既当儿子又当老公的,膈应我的不要不要的。”
我听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生活就知足吧,一辈子就二十来年,说不定老太太还能给你送终呢。”
(三)
从公园的暗处走出来四个男人,手里拿着棍子和蛇皮袋子。
我当时背对着他们,马晓白面色变的冷峻,朝我喝叱着,我转过头,慢慢退到了一块了,和李二狗三个人并肩站立着。
公园的灯火很暗,我看不清那四个人的脸,他们嘴里吊着烟,戴着鸭舌帽,火光在夜里一跳跳的,四个人还彼此说着话。
他们嘴里在低声叫着,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突然马晓白表情变的狰狞,露出一双锋利的牙齿,通体金黄的毛发仿佛竖了起来,朝着人群嘶吼,“你们这群人渣!”
李二狗转过头看马晓白,“怎么了?他们要干什么,你狗日的听得懂人话?”
马晓白转过头朝我们两个低声说道:“大黄就是他们杀的,而且这就是个圈套,当时应该看见李二狗了,所以故意把大黄掉在大树上,然后等我们到了之后一网打尽。”
李二狗一声低哼,“这帮猪狗不如的渣滓!”
马晓白气笑了,“你个狗日的,人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狗类呢?应该是这样连猪都不如的渣滓。”
李二狗一声冷哼,“这帮连臭猪都不如的渣滓!”
马晓白突然又是一声冷哼,“不好!不好他们要动手了。”
四个人把烟头扔掉,然后挥舞着手里的棒子,朝着我们合围过来。
李二狗已经有点怂了,黑白毛都在颤抖,“狗剩,你说怎么办?”
我身体前倾,后腿蹬住地面,“兄弟们,你们怕不怕?他们肯定会杀了我们吃狗肉,可是直到现在还他妈没尝过人肉的味道呢,就算是我们兄弟三个都死了,老子也要咬下这帮人日的几个耳朵下来!”
马晓白一声高叫:“狗剩说得好。”
李二狗身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要不我们跑吧,可是我已经跑不动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走不了,大黄还在这,如果我们丢下它不管,那和这些人类有什么区别?”
四个人围的圈子越来越小。
我不由得问马晓白,“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马晓白叹了口气,倔强的脸上流下泪来,“我想吃老太太做的苹果酥了。”
李二狗已经哭了起来,“我想回家!”
我看着越来越近棒子,心里好像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山村里,那个生我的地方。
月光凉了起来。
四人一声高叫,我们冲天而起,终究利齿迎上大棒,战个死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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