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眼和肥仔强

    我们知道了他的经历，玩的时候也会带上他，可是他总爱回家，守着他的妹妹和他的妈妈。偶尔也会鼻青脸肿来上课。
      记忆融化在打来的浪花里，一声“英啊”把我换回来了，是她！是斗鸡眼，她认出了我，亲切地牵过筝筝的手。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气质变了很多，似乎坚强了，仿佛随时要保护着谁，也很熟络，不似从前那般拘谨。我指了指肥仔强，她满面春风：是啊，我老公。我心里说不出的惊讶，以前我撺掇坤啊让斗鸡眼和短腿同桌，他俩脸红得像要烧着了一般。我收作业时，斗鸡眼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本子和短腿的放一起，要说少男少女，唇红齿白的没有点心思不可能哪！
      我一路跟着斗鸡眼回了家，肥仔强也不怎么傻了。说话条理清晰，话不多但是清醒，就是中年人常有的样子。完全不像刚刚在海边嬉戏那般幼稚。一路上，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跟在身后，斗鸡眼拉着他的手。不时提醒他走路慢一点，温柔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
      到了家里，是原本肥仔强的家。我记得小时候就是两间平方，一个院子围着，现在已经是小三层楼了。院修整得干干净净，摆着几盆花，就着知了的叫声开得正浓烈。斗鸡眼欣赏地看着肥仔强：都是他种的花，他可会种花了，照顾得点滴到位，心可细了。他跟着一个他的伯伯打渔，虽然不聪明，可似乎对鱼群很了解。满载而归的时候很多，他的伯伯也就一直带着他。这些年，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说着，斗鸡眼的小脚奶奶来了。她还是很利索的，从肥仔强手里接过玩水的桶，递给他仨毛巾。我叫她奶奶，她大概不认识我了，斗鸡眼跟她解释：哑巴泉的小女儿，很恰的。她的小脚奶奶立刻心领神会，哈哈哈哈哈哈！你真过分你就这么解释我的？我奶奶以前就说：她很恰，心地很软，你跟着她，你爸妈不会凑你。原来，牵我俩红绳的，也有奶奶啊！
      我17岁就嫁给肥仔强了。对了，那一年我们中止通信了你还记得不？那时候，我在厂里做得很不错，不大回家里了。也到了适嫁的年纪了，家里原来定的娃娃亲来退婚。我瘸了一条腿，长得也不好看，爸爸怕我嫁不了，赶紧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要嫁到东第去，我听见他们谈起来，男的快40岁了。
      我们家乡是很穷的，东第也是，更厉害的是东第有山，据说娶进去的媳妇一辈子出不来的，只能劳作到死。17-8岁正青春的女孩子谁愿意嫁进去呢？
      我死活不肯。那时候我爸已经收了一点聘金。见我不愿意，天天打我，把我关起来，小脚奶奶跟我爸爸闹，小脚奶奶拗不过我爸爸，找了条绳子，半夜的时候准备吊在屋中的横梁上，上吊之前交代我：梅啊，如果我死了，你跟着奶奶走。你太苦了，你一个人奶奶不放心。我顿时委屈大哭，为什么我要去死呢？我还没有活够，甚至不知道怎么死？难道也吊在家里？可是不死我肯定要被扔进山里的。小脚奶奶说完，决绝地拉过绳子，我忍不住嚎啕大哭，吵醒了我爸妈。那天晚上，我家里异常热闹，邻居们来了，叔叔伯伯们来了。小脚奶奶半坐在椅子上。
      西北叔说：隔壁村有个大梅啊一岁的小伙子，他爸爸在城里买了房子，要带着他妈妈和妹妹去常住，想把他扔在这里，守着破房子。我去说亲，你看行不行。几天以后，被带来的是肥仔强，他看到我，见我：梅啊！我没想到他记得，也没想到他那么大方。旁边的西北叔大笑起来，肥仔强一直待在家里，他爸以为他已经不讲话了。我想，嫁给他吧！我也没有出路了。肥仔强的爸爸给了一点钱，我带着小脚奶奶一起嫁给了肥仔强。他的爸爸办完他的婚事，从此杳无音信。我们就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