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昨天的退伍命令宣布后，我这样来安慰自己，你与部队的缘分到头了，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值得。
作为一个男子汉，我的梦想之一就是当兵。穿上帅帅的军装，手握钢枪，在疾风骤雨中保卫祖国，或是在某一个边疆站岗放哨，用自己的青春去谱写心中畅想的华丽篇章。
每当在电视里看到军事题材的影片或电影，从骨子里会升腾起一腔热血。上战场，杀敌人，这是隐藏在心底的一个梦想。那么遥远，那么缥缈。我从来不会将我的这个梦想说给别人。
二
村子里有几个关系好的在初中毕业后当兵去了。那次见到博娃，他说他要当兵去了。见到辉辉，他说他也要当兵去了，要穿军装戴大红花了，能摸着枪了。
我的心里除了羡慕和嫉妒，还能做什么呢。
作为从小在一块长大的发小，他们大我三岁。当我看到他们当兵去的时候，我才上小学五年级。我的任务主要是学习，能后把学念完就行了。最好能上到高中，然后别人就不敢小瞧你了。
龙二，你想不想当兵，村里有人问我。我的耳根子却一下子红了。好像他知道了我那个当兵的梦想，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钻到了我的脑子里。
嗯啊了一句，说的啥我都没听清，没有说想去，也没有说不想去。我赶紧跑开了，要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三
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能够上完初中才是最重要的。上完后，就像博娃和辉辉一样去当兵。那是外出打工外的另一条好路子，吃穿不愁国家管。
龙二，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呀。他在心里问自己。像雷雷一样，到外面开馆子挣大钱；像强强一样南下打工；像军军一样在村子里修地球；像峰峰一样继续上学。我不敢想我能去当兵。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果真没有去当兵。因为有一天，我看到博娃和辉辉回来了。他们从部队上回来了，说是拿了几万元复员费。回来也没找上个好的工作，整天在村子里瞎逛哩。
但我与他们的距离好像拉远了。从他们当兵回来后，我还是继续上我的学，上了高中。
高二的一个周末，我回家拿生活费。博娃对我说，龙二，我要结婚了。我听了没有多大的反应，只说了恭喜啊。
在老家，十八九岁结婚的人很正常。
四
很快，高中毕业了。炎热九月的一天，我在焦急地等录取通知书。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村里人下地的下地，我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坐在门口的那块石头上，呆呆地坐着。
龙二，考的咋样啊，村里的大伯问我。
不知道，还在等通知。
那是一段煎熬的日子，不比下地干活轻松。好像呼吸都有点困难，就怕别人问我考试的事情。
五
考上了。
当我看到老伯送来牛皮信封的那刻，我知道我录取了。然而没有表现出兴奋，倒是极其冷静地等到晚上，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下地回家的父母。而那时博娃刚有了孩子，辉辉刚结了婚。
我第一次离开县城。坐着哐当哐当的火车，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到了大学的那个城市，一个不大的边疆小城。
我的当兵梦想可以实现了。大二的时候，有部队的来学校里召人。我兴冲冲地和另外一个同学报了名。
龙二，一块去体检啊，那个同学说。我们俩根据部队给的地址去了指定地点。到了后发现好多人都在等着，一溜的大学生。
能不能看清。左，右，上，下。我用一只眼睛看着。有点模糊啊，怎么倒数第三排就看不清了。
龙二，怎么样啊，那个同学问我。我视力好像没达标。
那个同学后来当兵去了，我还在学校里。听他说，部队里面都是清一色的带把的，女的很少。
六
不能就这样把大四晃过去了，作为一个有志青年，我去考研了。
大三的暑假，我没有回家，过起了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早晨六点就起床，六点半准时出宿舍，晚上十二点再回宿舍。剩下的一整天都在自习室，然后就是食堂。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看书看的人都有点想吐。
十一月的一天中午，我从自习室出来准备去吃午饭。
龙二，这有一张表格，你填填下午给我。路上副班长给了我一张表格。
是部队来招人了。看到表格，我的心没多想，近视眼的我没想过能当上兵，只是将当兵看做一个一个梦想。
这个部队对视力的要求低，副班长又说了一句。
那我下午把表格给你。心思放在考研上的我，只是按照表格要求填写。班里有三十多号人都填写了。
开始找工作的大学生，大部分都有点盲目，带着试探去投一份又一份简历。
七
十二月份，我参加了考研的考试。考试结束后，感觉一身轻松。不管怎么样，没有白白浪费一个学期啊。
开始找工作了。一天，一个陌生的电话通过小灵通打了进来。
是龙二么，我是某某部队政治部干事，下周六到公安厅五楼参加面试。我的头一下子大了，难道这个部队有戏？
通过了解，接到这个电话的有近二十个同学。但不论怎样，头脑里的当兵梦开始醒了。
龙二，你为什么想当兵？一个面试官问我。
为了保卫祖国，实现自己的梦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有短短的五分钟我就出来了。
龙二，下周六到公安厅参加笔试，心理测试，体能测试，进行体检。那个干事又给我打了电话。这次接到电话的同学不到十个。
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快到年关了，好多同学都回家了。宿舍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八
我在紧张地考试中。刷刷刷，考场里只有写字的声音，写得手都有点麻了。
世界上是否有鬼，没有。我飞快地答到。
往前跑，大口地呼吸。我无论如何要跑完三公里。寒风里，我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向前。
终于，两天的考核结束了。赶快回家吧。买上一张火车票，在腊月二十三我离开了学校。
没有给家人说我考试的事情。只想等有了结果再告诉。我只是等着考研的成绩下来。
四月的一天，我终于看到了我的考研成绩，还不错。然而，距离我报考的那个学校，英语差了两分。
五月的一天，辅导员突然叫我。龙二，这个部队要对你进行政审，你家里的情况和在学校的表现我已经给他们说了，下午要找你谈话。
嗷了一声，我开始紧张起来。
九
龙二，八月二十五日到公安厅广场前集合，不要迟到哦。
在家里的我接到这个电话，西瓜都被抖掉了地上。
我要去当兵啦。
那一天，我特意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如过年一样。和几十个人一块，站在公安厅的广场上，意气风发。
听了几句训词后，我们坐上了豪华大巴，向一个空旷神秘的地方驶去。
中午到了，下午就发了迷彩服、常服、携行包、雨衣、军用鞋、被子、军帽等一大堆东西。我是真的当兵了啊。
从此，我开始了光荣的时刻。而那时博娃的儿子已经三岁多了，辉辉的女儿两岁多了。
十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命令口号。每天都要听无数遍。
穿着橄榄绿军装。班长说，你们要从一名大学生转变为合格军人，要做的还有很多。
从打扫卫生开始，从要一言一行开始，从言谈举止开始。好像整个人被重塑着。
龙二，到。龙二，到。龙二，是。我不能说多余的话，只能答到或者回答是。
用抹布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擦，将雪塑造成有棱有角的块状。衣服要叠整齐，走路要摆臂。吃饭前要唱歌。
渐渐地，我适应着这样的日子。
跑步走。起步走。卧倒。匍匐前进，前面有敌情。训练场上，汗水不停地往下流。
感觉有点枯燥了。来，龙二，一块跑个五公里去。
龙二，今天是你的哨，晚上不要拖哨哦。打着哈欠，在黑黑的夜里来回走动。
我不知一次地看着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总觉得它有许多话要对我讲。不然，它为什么总是眨眼睛。
营区里的日子单调又简单，好多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跑步前抽一根，饭后抽一根，训练前抽一根操课前抽一根。烟成了最好的伙伴。
给家里写信，说这里的生活很好，吃穿都有人管，让他们不要操心。把发的工资给他们转账回去。
日复一日，和战友们在一块，我们是最熟悉的人。绕着营区，数着步数，一二一。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口号声、哨子声。
十一
还在梦中，却参加了会议。公安现役部队集体退出现役，领导在台上宣读了命令。
轰的一声，好像什么掉落了，声音那么大。他醒了过来。
龙二，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军人了。
看看天空，我的眼泪在心窝里打转，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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