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过清明,朝朝闻布谷。
布谷鸟今年听到布谷鸟的“咕咕,咕咕……”的叫声己是一月之前,那天早晨我惬意地在小区欣赏春之美景,领略各种花的含苞待放,静听各种鸟鸣的清脆,顾盼鸟儿的轻盈,花儿的娇艳。着实没有太多地专注于布谷鸟的鸣叫,当然确也没有看到伶俐的身影。
布谷鸟的鸣叫又在天际响起,还是“咕咕,咕咕……”,有点像小时候喂鸡时,飞落的鸽子蹭点鸡食,“咕咕,咕咕…”叫上一阵,待你上前,他便飞走。我总觉得布谷鸟的叫缺少了什么。
飞翔少年时代的清晨,布谷鸟是在那长满了各种树的村落里鸣叫,打鸣公鸡已经静默,袅袅的炊烟升起,羊群也已从荒野的草丛归来,饥饿中听到“布谷,布谷——”,这叫声清澈嘹亮,划破村庄的静寂。不仅如此,也打破我赶着羊群“悠哉游哉”的自由快活。此前的每个周末,都是早起赶上羊群,送他们去荒野草地,等它们吃饱,领他们回家。可是,布谷鸟的催促,家人开始育棉花苗。最多的时候要种上十几亩棉花,要打上十多天。有几年“花播”还打在院子,母亲、姐姐打着“花播”,我在下边把它们排起。
棉花刚刚种完,麦收又开始了。那个季节总是在睡眼惺忪中,闻到那“布谷,布谷——”的声音。奶奶说那是叫农民勤劳,爸爸说那是叫读书的孩子勤奋。我又是小农民又是学生,我只能勤奋。这种勤奋一直到扒开雪堆,把豆桔梗撒进羊圈的食糟,把棉花枝塞进炉灶。它化作红通通的火焰,我看到母亲因掰棉花而裂开的双手,伤口也是红通通,总担心鲜血会从伤口溢出。
最悲壮的一年是我十一岁那年,早长的我比同岁人都高,和大我两岁的堂哥一样高,和我们一样高的还有我亲戚家的两头小毛驴。因前一年灌溉改良土壤,一整年不种庄稼,无处割草,家里只好卖了牲口。到了麦收,这两头小毛驴,就是我们拉麦的动力了。
驴儿累了麦子收成比前几年好,但也没有现在产量好。我家和堂哥家每家二十亩地,一家收了一万斤多点的小麦。我记得那时家人的喜悦,可我记得更多的是毛驴和我的汗水,不,还有我的泪水。
我和堂哥的主要任务是把大人们装好的麦车送进晒场,卸下来。可是,路不是好路,处处都有裂缝,足以让地板车轮掉进去,让麦车翻掉。更可气的是还有“高高”的桥,桥前是一个上坡。我清楚记得,驴儿倔强地拉着麦车上桥,一次次要后退的时候,临家伯父飞快地跑来按住车把,我在后边使劲推。总也有惊无险,总也听到伯父说让这么小的孩子拉麦。现在,伯父身体不好,半瘫痪,说话不利索,见到我总是眼里尽是泪水,我犹忆他当年的矫健和热情,勉强地冲他笑,安慰老人,也安慰自已忍住当年的泪水。
那个年代麦收持续长时间,麦子已经焦干,秸杆自然无比地滑,地上又有裂缝,翻车是难免的。如果经历过,就会轻易想到,当我用弱小而稚嫩的身体,妄图螳臂当车,让摇摇欲坠的麦子不从车上倒下来,结果只能是我满头满身的麦芒从麦堆里爬起来。还好,我小时候不爱哭,所以弄花脸的只是汗水和灰尘。
堆积的麦秸我在二十多年的高中作文中写到这段三十年前的往事,那一晚我的泪水湿透了枕头,或许我读书的真正勤奋便是那时开始的,其实是一种原始的农民生活的恐惧使然。而今,我已逾不惑之年,回忆往事,仍有热泪溢出,但已知那是我生命成长的必然经历。
布谷鸟仍在“咕咕,咕咕……”,虽不够嘹亮,但嘹亮己伴随苦难远去,这音声也是对往日岁月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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