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莲十八岁,从山里刚进城,看哪里都新奇。街面上车子跑的快,她拎着包袱脚发软。她男人走出一半,又回身来牵她衣角。
她男人叫谢占华,同是山里人,两家隔着几道山梁。男人当过兵,退伍后爹娘催他结婚。谢占华熬不过,用安置费娶了宋宝莲,那年宋宝莲才十六。
结婚前两人见过一面,男人俊俏,还见过世面,女人心里欢喜。结婚后,男人在家停上半个月,夫妻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跑到大城里找事做。一晃两年,谢占华只寄钱,却未曾回过山。说是在城里做保安,人走不开。
公婆急着抱孙儿,无论如何催,硬是招不回儿子。看着儿媳守在山上,没个公鸡踩窝,母鸡按不出蛋。于是叫宋宝莲进城去找儿子,怀不上孩子就别回来。宋宝莲也念男人,山里人指指点点了两年,她心上与面上都不好看。
男人走在前面,衬衫白静,裤缝笔直,飒爽的有副好模样。宋宝莲自离开山起,心里便突突的跳。直到此刻,手心依然冒着汗。她偷眼瞄谢占华,既不敢靠的过近,又怕离远了被甩丢。惶落落的不如山野里畅快,却有股甜丝丝的情愫在心尖上反复的爬。
走过一程路,坐上公交,再走上一程才转进所高校。谢占华止住步,转身向女人做起交代。高校是所美院,全国各地的学子来此攻研艺术,若见到行为怪异的,许看不许说。女人规矩的点着头,生怕给男人添麻烦。
接宋宝莲进城的事,保安队上知道。保安部主任特意安排间地下室,租金收的很便宜。这全有赖谢占华工作勤恳踏实,不但是保安队里最有保安样的保安,还在业余时间里读读书,跟着学生们一起画几笔。
校园里有不少雕像,那些拧巴的还算好,若赶上丰乳肥臀的,宋宝莲臊的将脸埋进包里。原本并不懂何谓艺术的山里女人,此时似有了初步认识,想着与耍流氓差不开许多。
除了雕像,她也见到些学生。穿的或长或短,颜色或明或暗。有的能从胸上分出男女,有的须靠发型,还有些,是如何也分辨不出公母的。大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场面,比她预想的还要壮阔,宋宝莲有些接不住。
两人临近住处,遇见位长者。那人看起来五六十岁,唇上续着胡子,与头发一并花白,戴副金丝边的眼镜,很有风度。谢占华突然站定,神情上掠过一丝惊诧。
“小谢啊,这位是?”长者目光搭在谢占华身后跟着的宋宝莲。
“我爱人,来城里看我。”
谢占华回答的有些不自然,身后的宋宝莲搞不清长者身份,楞眼瞅着。那人打量一番女人后,自手提包里取出瓶川贝膏递到谢占华手上。
“听说你嗓子不舒服,带瓶川贝膏,看你不在,刚要打电话,恰好你回来。记得,每日用三次,一次三汤匙。”
“只是小病,这..让您破费...。”
“不要紧!哦,那本人体肌体结构的书读过了吗?有不懂的可以来宿舍问我。”
“好,过会我就带着书去您那。”
长者轻轻拍了拍谢占华的臂弯,向宋宝莲点头笑笑后,悄悄离去了。
两人到了住处,谢占华将女人的行李放到上铺,接着就去桌上翻书。宋宝莲戳在门口看着,看着男人壮起胆子问刚遇见的人是谁。男人说是美院的副院长苏教授,自己时常去听他的课,平时里也得他不少照顾。苏教授一生致力于艺术教学,从未婚娶更无子女。说罢,男人交待几句,便捧起书出了门,只剩宋宝莲一人。
房间里陈设简单有序,一张上下铺的架子床,被褥叠得四四方方见棱见角;衣柜旁有面落地镜,墙边还戳副画架。
宋宝莲这一路见着不少花花绿绿的女人,谢占华两年不回家,她也怀疑过男人在外面会有女人。此时一人,顾不及收拾行李,先将屋里翻上一遍。可翻了几番后并未见有女人的痕迹,反倒在画板后找出不少素描的手稿。
手稿上也只都是男人,这让她放心不少。可张张皆绘着男人结识的肌肉,那些条理清晰的胸膛、肩骨、臀腿,没有一丝遮挡,看的她面红耳赤羞臊不安,慌乱的又把手稿放回去。
晚上男人带她去学院食堂吃饭,饭菜比山里有油水。一起吃饭的还有谢占华的同事,纷纷与她打招呼,夸嫂子年轻漂亮,羡慕谢队有福气。吃过饭,谢占华去值班。
宋宝莲躺在床上,这一天过的快,晃得她恍惚,终见到自己男人,心里甜蜜。只是公婆的嘱托犹然在耳,怀上孩子是她来城里的使命,是她做媳妇的本分。
可几个月过去,谢占华总是值夜班不说,白天轮休要么去听课,要么背着画架在校园里画画,就是不去碰她。但若说谢占华待她不好,却也不是。
自宋宝莲进城,男人便把工资卡交给她,也未叫她去找钱赚。两人虽交谈不多,但男人彬彬有礼的全无山里汉子的蛮气。而且他当过兵,内务操持的比女人都好,就连宋宝莲的衣服他都拿去洗。
宋宝莲努力去贴合男人,她猜想自己是没城里人的味道,才令谢占华对那事儿冷淡。于是,狠下心买了几件时髦衣裳,又学着去化妆,甚至守着食堂里的电视模仿着上面的人讲话。
十八岁的年纪学东西快,一个月,任人都能看出她的变化。可就算明白雕像为何会露胸露腚,也懂得如何把城里人分出公母,男人依旧无意来碰她,这令宋宝莲心上煎熬。尤其是进了城,晓得了女人要二十岁领证,法律才认是夫妻,山里的几桌酒席全然只是摆设。若不让谢占华用上自己,总怕男人有天变卦不认她。
宋宝莲站在落地镜前,裸下身子,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她搞不懂她的男人。但再这样下去,对公婆和自己都不好交代。于是,她决定要好好问问她的男人。
谢占华下夜班回到住处,眼皮发沉,全是倦意。进门后便要翻身去睡觉,结果却被女人拉住。
“华哥,俺有事跟你说。”
“改天说,可好?”
“俺等你好几天了。”女人边说边拉上窗帘。
谢占华看着她,宋宝莲打扮的越来越像城里的姑娘。
“华哥,俺做错啥了,你咋总躲俺。”
“没有,你想多了。”
“爹娘...想抱孙儿,在咱山里,你这年纪的人家,娃们都两三个,大些的也都有七八岁。咱俩都办过婚事了,不就该...生娃嘛!”
谢占华答不上话,头上发热。
女人并未察觉男人状况,只管低头说话:“俺来这么久了,你为啥....。”。
谢占华感觉眼前发晕,缓缓坐到床上。
宋宝莲顿了顿,突然背过身,一件一件的脱去衣服:“华哥,俺晓得你喜欢画艺术,俺也见学生画光屁股女人,那你也画俺呗。”
谢占华闻言抬起头,见女人已裸出上身,十八岁少女的肌肤如绸子紧实与细腻。上衣褪去,宋宝莲略有迟疑,接着就要除去下裤。
谢占华回过神,起身上前按住女人的手,垂下头叹口气:“宝莲,你听俺说,你今后有大好的日子。俺没啥文化,这辈子只能做保安,吃不好也住不好,俺怕误了你。”
“你嫌弃俺?俺是那种女人吗?”女人鼓起气,转过身盯着谢占华,脸上憋得桃红。
谢占华因刚起身太猛,眼前一阵阵发黑,沉默一番:“宝莲,当初娶你,全因爹娘逼的紧。你那时候又小,你家又短着钱。咱山里人不懂法,只当是办了喜事就是夫妻。”男人说着话,忽心口跳的慌,头上冒起虚汗。他咬咬牙接着道:“咱山里人读书少,活的苦,俺想等你再大些便带你进城,见过外面的世界,叫你寻个知心的好男人,换个活法。这样,俺心里也...。”
“你心里啥?既然嫁你,就是一辈子,俺就想给公公婆婆抱孙儿!男人女人不就该干这事?”女人不等谢占华说完,羞愧里含着委屈,眼中似有着泪。
“宝莲,听俺说...一辈子还很长,有些事,你没试过之前...。”谢占华说着话,忽然舌上发沉,接着头一沉,向后踉跄几步栽倒床上淌起鼻血。宋宝莲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抱起男人,这才发觉谢占华身上烫的厉害。谢占华恍惚间撑起眼,昏沉沉的叫女人不用慌,兴许是自己夜里撞上风发烧了,睡一下便好。
宋宝莲怪自己未能察觉男人生病,将谢占华放好在床上,便出门买药。可出了门,又乱的不知要去哪。无措间苏教授恰好从教学楼出来。女人见到救星,匆忙去问药店。
苏教授指了一番路,女人不及说别的话,似懂似不懂的就跑了,三拐五绕的寻上药店买上药。待宋宝莲回到住处,苏教授正一手拉着他男人的手腕,一手探着谢占华的额头。桌上放着水,放着药。
苏教授见女人回来,站起身埋怨:“你跑那么急,想问你发生什么事都问不上,你要说小谢病了,我就带你去校医务室拿药,那里更近些。”
宋宝莲自知没照顾好男人,羞愧的未去辩解。谢占华此刻脸上涨红,身上的热像是发出来,勉强支起身子谢着苏教授。苏教授缓下语气,叫他好好休息,自己替他到保安队请假。结果被谢占华一把拉住,只叫宋宝莲去。宋宝莲连忙应着,又出了门。待她再回来时,苏教授已经走了,谢占华也稳实的睡下。被侵染过血的衣物,苏教授已帮她浸在水里。
然而,宋宝莲却未想到,谢占华经此一病忽转了性。病好后竟然与她同了房,终办起了人事。宋宝莲虽好奇谢占华的变化,可结果如意,便没去问原因,日子终于能欢喜的有个模样。不久,她如愿的怀上身孕。消息传到山里,公婆喜极而泣烧香祭祖。女人留在城里养胎,无事时陪着谢占华去听苏教授的课,懂不懂的全放在一边,只图解闷。保安队的人也打趣,说是顶高级的胎教。
宋宝莲有了身孕,肚皮渐渐显露形状,嘴壮实起来,人也壮实起来。谢占华说苏教授办画展,雇他去帮工,做些搬搬抬抬的事。多赚些钱,好为女人补充营养。女人知道男人疼自己,心里开心,也念着苏教授的好。
又去一两月,日子入冬,宋宝莲发现谢占华的身子越来越差,稍不注意便会发烧感冒,严重时,还会淌下大滩的鼻血。宋宝莲催他去医院,而谢占华推说只是气候干,并无大事,且不许女人对旁人说,宋宝莲以为男人是怕丢了差事。待到过年,谢占华又没有回山,向家里解释说宋宝莲大着肚子,不愿折腾。转过年,他的病愈加沉重,鼻血一淌就是一滩。宋宝莲实在看不下,思来想去,还是悄悄找上苏教授去拿主意。
苏教授听后,忙找上谢占华,不由他分说拉着他就去医院。挂号、抽血、化验、忙前忙后的一应打点。谢占华怪女人多嘴,女人谢教授帮忙。可未等检查结果出来,谢占华的病更重了。
由于男人总病着,保安主任找上门,劝谢占华辞职回家修养。女人同意,想带男人回山里。但谢占华并不愿,说是家里大把人等他寄钱回去,不能没了这份工作。最后还是苏教授拿的主意,租下医院附近的公寓,让谢占华一家先住下。至于工作的事,停薪留职处理。
从地下室搬到公寓,宋宝莲人生第一次住上掰开龙头就有热水澡洗的房子。不仅如此,苏教授还请来护工,帮着她照理谢占华。学校也补发了谢占华一笔钱,女人拿着钱想给苏教授,苏教授推说先瞧病,钱的事先不提。
当化验单下来的时候,谢占华已经迷离了。
医生要向亲属告知病情,可宋宝莲没有结婚证,光凭嘴说,医生不认她。最后还是苏教授拿出工作证,证明自己是副院长,是谢占华的领导。医生这才将病情讲出来,而谢占华那个山里的老婆只得在门外候着。
苏教授听过医生的话后,脸色凝重,出门讲给宋宝莲听。宋宝莲不懂,只明白教授转述说希望家属多陪伴病人。至于这份陪伴,多则半年,少则几月。
宋宝莲不想怀着孩子就要做寡妇,哭的昏过去,醒过来又哭。
谢占华患的是癌,已到晚期,每天苏教授都来看他。两人说上一阵子话,聊聊学院里的事,或讲讲艺术。谢占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是坚持扛着,与宋宝莲肚里的孩子赛跑。可最终,没能跑赢。
弥留之际,谢占华说不出话。手拉着苏教授相互望着,默默淌开泪水,就连护工也看着心酸。男人又去看他媳妇的肚子,看过几眼后,再去看苏教授,人便走了。
火化后一周,一名男婴降生,眉眼间全是谢占华的影子。医院里向宋宝莲索要她爱人的身份证和结婚证。一个已被注销,另一个就根本没领过。医院只能随着宋宝莲开份出生证明,叫她回家再想办法落户。
月子里,苏教授请来月嫂伺候,他自然也是每天来看望。孩子抱起来,他不舍得放下。
宋宝莲不到二十,小小年纪经历大悲大喜,茫然的如脚踩着云朵。山里的公婆也好不到哪去,但有了孙儿,稍显慰藉。也听闻有位苏教授在照顾儿媳和孙儿,念着苏教授的好,说是等出了月子便叫她回山。也邀教授到山里,好好感谢一番。
“你带孩子回山?那以后孩子教育怎么办?”苏教授抱着婴儿站在宋宝莲对面。谢占华的遗像摆在桌上,月嫂出了门,留下他倆人在屋里。
“山里孩子哪讲究这些,俺全家得你帮扶,已经是积下几辈子的福,家里穷,不知拿啥还。”
“不说那些,那你呢?今后日子怎么过?”
宋宝莲被问的答不上话。男人死了,孩子生了,事赶事的来,还来不及想自己。她低头盯着绸缎面的被子,想着山里的土炕。许久后:“俺是谢家人,华哥走了,听俺公婆的吧。”
苏教授看着孩子:“有件事问问你,如果我想要占华的孩子留在城里,你什么意见?当然,作为母亲,你也会留下。”
“啥?苏教授,啥意思!”宋宝莲即惊讶又不解。
“我是问你意见,孩子留在城里上学,接受好的教育,一应费用我会资助你。若是答应,我向你公婆说。我是真喜欢这孩子,放到山里,可惜了!”
宋宝莲张着嘴,她在城里住上一年多,城里的好,她已经见识。教授的话令她心里动了层缝,但仍旧不敢把话往深处想。一边是在公婆眼皮下被人指点的讨日子,一边是与孩子在城里过生活。好坏不难分,但决定不好下。尤其是过公婆那关,毕竟生的是个孙子。
待女人出了月子,山里托人稍信催她带孩子回去。苏教授又问宋宝莲的主意,宋宝莲没答不愿,只说不敢。苏教授心里有了数,便带上宋宝莲母子与谢占华的骨灰上了火车。
谢占华还有六个兄弟,顶大的今年二十,家里没钱,娶不上媳妇。最小的还要跟着几个哥哥腚后跑。小叔们下山来接客人,接嫂子,接侄子,接谢占华的骨灰。
山上从没来过苏教授这样的大人物,连村长都跑来。骨灰坛被放在堂屋,随后会选好日子埋到山上。谢占华的爹娘哭的神伤,宋宝莲也跟着落泪。村长陪着苏教授,说谢占华是山里最有出息的后生,年纪轻轻不想就走了,话说的苏教授眼眶也跟着泛起红来。屋外的土墙上趴着一村人,眨么着眼睛不出声。
谢占华的爹娘哭过大的,又来哭小的。儿子走了,总算留了后,这眼泪算是喜的。只是喜的不纯粹,埋着层悲,毕竟家里能挣钱的人没了。老两口顺势问儿媳可带回家钱来,宋宝莲哭将钱递给公婆。幸好她趁着男人在世时从银行里取出钱,若再晚,没有结婚证的女人就不仅仅是哭男人了。
哭过一通,老两口来谢苏教授,唤来六个儿子替他们磕头。趴在墙上的山里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他家儿子死了,能有这样有头有脸有大学问的人来送,面子比山都高亮。山里能如此热闹的光景,上一次还是谢占华娶媳妇的时候了。
闹了一日,渐渐静下来,晚上谢占华的娘向邻居借来腊肉和米酒招待苏教授,又安排他住下。第二日,村长采了吉时,拥着人上山将谢占华入土。踩下第一锹土时,苏教授却晕了,虚汗打湿了衣。直到最后一锹土时,苏教授才在炕上醒过来。
谢占华家没钱铺白事,下葬后随便在院中摆三四桌山味。苏教授悄悄找村长聊了聊,接着说有话要对谢占华的爹娘讲,还拉上了村长。谢占华的几个兄弟搞不清苏教授要对爹娘说啥,用眼睛问嫂子,嫂子抱着孩子忐忑的站在屋外低着头不说话。
没多久,便听屋里吵嚷起来,桌子都被掀翻。兄弟几个要冲进屋里看个究竟,却被宋宝莲拦下来。又过去半小时,村长和教授走出屋,笑着说事情已经谈妥,邀他到家住一晚。而宋宝莲却被公婆叫进了屋,再接着便传来女人哽咽的哭声。
当院吃饭的山民看不懂,不知这是咋了。
转过天,苏教授要回城,宋宝莲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离别谢家前,宋宝莲给老两口跪下,老两口满口说是委屈了儿媳,叫宋宝莲别怪他们。接着又叫六个儿子来跪嫂子,六个儿子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向女人磕头。
宋宝莲含着泪,带着孩子再看一眼大山,便同苏教授走了。刚到山脚,宋宝莲的娘家人翻过几道山梁追了来,瞪着眼挡在苏教授面前要钱。说是给老谢家一个儿子得了五万,让他们娶媳妇。可宝莲姓宋,想要带走女人,宋家也该有钱拿。当初谢占华花五万带走的女人,即便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但手里抱着男娃,证明能生男娃,打个折扣也该值四万。
苏教授听后没说话,取出五万放到宋宝莲娘家人手上。那人睁大眼楞住,随后笑着嘱咐宋宝莲要常回娘家看看。
上了火车,宋宝莲想问为带她进城苏教授花了多少钱,可这话她不知如何来开口。回到城里,苏教授带女人到了他住的别墅,保姆帮着接过行李。宋宝莲再次晃了神,原本以为曾租住的公寓已是天上的日子,却不想人间还有这般的豪华住处,她站都不敢站。
苏教授引着女人到了二楼,推开间房,布置的温馨童趣。他示意宋宝莲将孩子放在摇床里,又叫来佣人照看,接着领宋宝莲去了另一处房间。
推开门,宋宝莲楞了,房间里满是谢占华与苏教授的画像,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画像上一老一少彼此相互亲昵依偎。全是素描手稿,与她在谢占华画板后见得那些一般无二。
画裱着框,谢占华栩栩如生。
“有些事可能你一时还不理解,我和...”
“你和我男人?”宋宝莲惊讶的摇着头,同性恋这词,是她进城后在电视中知道的。
苏教授点着头:“是,在美院里我们认识,他来上我的课,我教他画,之后便相爱了。”
“相爱?你们是男人,是结不了婚的!俺才是谢占华的媳妇!你..你是什么?”宋宝莲努力的翻找着词去形容,却翻找不到。
“宝莲,别激动。婚姻仅是交换利益关系,便于国家来统治个体。对于人的情感,婚姻只是个工具。就像你的公婆如今又把你嫁给我一样。这个我们先不讨论。你或许想说小谢背叛了你,是,在道德上他背叛了你,掩盖了我和他的关系。但法律上你的年纪还不够结婚。而感情上,却是你闯入我们的世界。当然,我们是感谢你的,感谢你为我和占华生了那么可爱的孩子。”
“啥?为你和占华生孩子?”
苏教授解释说,自己年岁大了想要孩子,盼着能是谢占华的。见女人进城,便央求谢占华能生个孩子给他,只没想到谢占华没见到孩子就走了。
女人听的崩溃,接不上话。
“等我百年后,我所有的画、财产都留给孩子,孩子成年前由你监管。这是占华临走前,我们商量好的。”
“你舍得把这些都给孩子?不后悔吗?你和谢占华连名份都没有!”宋宝莲听的惊讶。
“身份是别人眼里的,情感是自己的。可能你不理解,不过不重要。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接受馈赠,和孩子留下来陪我。如果可以,我百年后,帮我葬到占华旁边。”
“那是谢家的祖坟。”
苏教授放出一摞钱:“那村长是收钱的,要不也不会帮我跟你公婆谈,到时候你多费心。我想,应该不是问题。宝莲,能答应我吗?”
女人沉默了,她盯着满墙的谢占华一时答不上话,过了许久:“俺这就二十,先扯结婚证再说!婚姻这工具,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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