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岩井俊二的《情书》。
这也是我们的《情书》。

01
札幌的雪山上,喷吐着茫茫雾气。
人常常以为,只有炎热才能被镜头记录,因为热气里的一切会缓缓发生偏移。其实,严寒也能。
藤井树掉入雪山缝隙里时,秋叶望着断臂悬崖和无尽的白雪,感受到生命终点的临近。登山队的成员们分成两个阵营,一方决定去救人,一方决定离开。
秋叶同样感受着生的迫切,于是组织大家离开。
三天后,除藤井树以外,所有人都从迷失的雪山中生还。
两年后,神户下起一场罕见的大雪,丧服的黑色和斑驳的白色纠缠在一起。
博子望着藤井树的墓,她的心痛,已经随着时间减缓了。扫完墓后,大家喝了几杯甜酒,酒过喉咙,是温热的辣。
酒席上,大家毫无意外地聊起藤井树——那是博子心中挚爱着的男人。阿树的母亲安代在席间醉了,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博子将安代送回家,在那里,她见到了写有藤井树旧时住址的毕业相册。
博子想写一封信,寄给永远收不到信的阿树。她写道:“你好吗?我很好”。
02
距离收到《情书》已经过去近一年的时间,北京又开始热起来。
我的新工作地点与上次同枫哥见面的地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我还是坐在时代咖啡厅里,在这里,我遇到了《Just Kids》。
我认真地读完岩井俊二的书,新华书店就在我的正对面。
手里有粘稠的汗,我站在整容医院外面的空地上吸了一支烟,烟蒂里酸奶的味道一直在我肺部扩散。
这一年,究竟过得好不好,看看自己看了多少本书就知道。书读得越多,证明闲余时间里,与朋友聚得越少。
还记得那年在日本札幌,同样的雪景,大概,就是岩井俊二口中的雪山吧。我们踟蹰着在书本中找到的那些共鸣,大约也是因人而异的。
我在想,起初同名同姓的女孩藤井树在重感冒期间,收到来自札幌女孩的陌生来信时,她内心的不平静。
人类生来就有的好奇心,驱使她回复了这封信。此后,她将得到被自己忽略的时光中的暖意,她将重新温习曾经懵懂的年少岁月。
一切都是从博子决定去小樽,看看同样叫作藤井树的女生开始的。
博子站在藤井家的院落外,等着藤井归来,经常送信的投递员、出租车司机——几乎大部分小樽的人,总是频频将她与另一个女生弄错。
博子似乎洞悉了来自藤井内心的深情,就像她在信中提及的那样:
“他那样的人,经常眺望远方。
那双眼睛总是清澈的,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这样觉得吧。
不过,这肯定是我爱上他的理由。
他喜欢登山和绘画,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登山“。
她远远就看到了藤井树,虽然她们未曾谋面。她叫了她一声,只是,她没有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她。
此后,她们一起回忆着有关藤井树的过往。
藤井才想到,那些被她忽略过的瞬间。
她曾经与藤井树是同班同学,因为名字相同,总是遭到来自同班同学的“戏弄”。
所谓戏弄,大概是因为太年轻而搞混的来自全班的善意——那些早就洞悉两人之间缘分的局外人们,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男生藤井树,就这样一直默默喜欢着女生藤井树。
他借了图书室里的大部分图书,在所有借书卡上写下“藤井树”的名字。
这些,一直被女生藤井树认为是为了炫耀自己而读些没人借的书,从而得到第一个写下名字的快感。
多年之后,当她重新想起那个早晨,男生藤井树站在院子外,要求她去还《追忆似水年华》的瞬间,她才明白那份真挚的情谊。
男生藤井树是博子信中写道的:
“我了解的他,沉默寡言,散漫懒惰,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肯定和你认识的他没有一点变化”。
但就是因为这份沉默和不善于表达,让男生藤井树错过了女生藤井树,并用其一生的时间去怀念。
而博子之所以与藤井树开始,就是藤井的一句一见钟情。
让博子动情相信的一见钟情,其实不过是男生藤井树对女生藤井树全部的思念以及遗憾。
那些年,他们总是被班里的人在身后喊名字,两个人同时回头,大家就嘻嘻哈哈笑闹一番。
男生藤井树出车祸那天,所有人都以为是女生藤井树出了车祸,后来,两个家庭还因为这样的错误,在医院外微笑寒暄。
女生藤井树一直记得这些瞬间,却遗忘了自己在这些场景里所扮演的角色。
其实,当初已经有一个喜欢藤井树的女生来跟她宣战过,但女生藤井树一直没有意识到男生藤井树对于自己的喜欢。
也不明白,当她得知男生藤井树转学时,非常生气地打碎了面前花瓶的原因。
多年之后,当她收到博子来信时,才重新回顾那段过往,确定那份鲜活的心意。博子提醒她:
“这些回忆属于你,所以我觉得应该由你来保留。我想,他以前肯定很喜欢你。我很庆幸,那个人是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回信,我会再写信给你的。再见。又及:恐怕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一段尘封已久的感情被重新翻阅,女生藤井树才确定自己对于男生藤井树的喜欢。只是,多年之后,他已不在人间。
她的爷爷望着院子里的树说,这是一棵在你出生那年种下的树,我给他起名阿树。
藤井树不愿意相信这个故事,但这也许是爷爷不肯卖掉老房子的原因之一。
那天晚上,女生藤井树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爷爷为了背她去医院,最终离开人世。
这是美丽的故事,爱拯救爱,爱理解爱,爱给予爱。
03
博子第一次登上那座阿树遇难的雪山,他的离开,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雷公爷爷因为与阿树同时遭遇山难,他的救援旅馆依山而建,帮助着许多登山者。
秋叶和博子站在那座山上,秋叶冲着远山大喊:
“藤井,你还在唱松田圣子的歌吗?那边冷吗?”
“藤井,把博子交给我吧”。
接着,秋叶对着远山擅自回答:“好啊”。远山也给出同样的回答。
此时,博子终于哭着喊出:“你——好——吗?我——很——好!”
那一刻,他们泪如雨下,就像远山和阿树同样原谅他们,并且祝福他们一样。
博子终于讲出那个故事,阿树向她求婚那天,拿着戒指盒在椅子上坐了两个小时,却迟迟没有说出求婚的话。
如今,我们都能明白,阿树想求婚的人,是女生藤井树,他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爱着她。
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最后一个画面,女孩想说出的那句我喜欢你,始终淹没在升起的热气球中。
他们错过了彼此,如同错过一场青春。
一封写给天堂的情书,最终成为一座桥梁,让女生藤井树了解到,曾经有个男生,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深爱她多年,直到死去。
我们活在这世上,是否常常被眼前的不安蒙蔽双眼,从而不愿意去看看那些身边的善意。也许裹挟在我们身边令我们烦躁的处境,正是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我们无法看见时光,不如珍视时光,它不为任何人停留,所以,每个人的故事才使得你成为你。
04
枫哥来北京看我那天,带来了老唐要结婚的消息。他在新华书店时,为我买下了这本《情书》。
枫哥对我说,我们分手后,老唐曾喝得烂醉,深夜打电话给他,问为什么他事业越来越好了,我在北京也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但是我们却不在一起了。
枫哥半夜去接老唐,看见老唐躺在车后座上抱着这本《情书》。
枫哥试图把它从他的胸口抽出时,他在朦胧中睁开眼睛,让枫哥把这本书转交给我。
那天,老家下了很大的雨,路面上有深深浅浅的积水。
老唐在被枫哥拽到另一辆车的过程中,将书掉落在水坑中,老唐想捡,但枫哥拉住了他。
我问枫哥,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枫哥说,那时候,他已经决定与别人在一起。
我看着他们的婚纱照,那女生眉眼之间与我有几分相似。
“如果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为彼此而等待呢?”
“也许,当他决定分开并再开始一段恋情时,他不知道他依然爱你。”
这一天,我终于拨通那个我烂熟于心的号码,想对他说一句,老唐,新婚快乐。
但是,电话那端传来的是,“您好,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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