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新作：好诗里的惊艳和烂诗里的冯唐体弱智

文：吴旭

大冯唐唐爷又要给我们加餐了！！！就像老美揪着联合国制裁金三少的大朝鲜一样，唐爷是打不死的唐爷，《飞鸟集》正在乌江身负万箭，他的诗集《不三》已经排好了卵，授好了精，选个好日子，妇产科就要准备着接生了。

唐爷的上一本诗集叫《冯唐诗百首》，有口舌的人去读这诗集名，得读成《唐诗百首》，他这次的诗集名叫不三不四的《不三》，两本诗集气吞万里如虎的“高”，和藐视群熊的“低”，唐爷的英雄气概和杀气射了人一脸。

我有幸在唐爷微博风的微信平台上拜读了他的《不三》，真是吃了个五体投地、人仰马翻，饱死了。

先品唐爷《不三》里的极品好诗呢，还是惊天烂诗？我的左手和右手划了很久的拳，再扔了几回硬币，那就从他的好诗说起吧。

《不三》之六：我学会了一种死掉的语言/人类里只有另一个人会/不知道躲在哪里。

由唐爷翻译泰戈尔的《飞鸟集》被炮轰下书架的大事件，心里极其苦闷，我设想，唐爷大概是借着这首好诗发了一个文学界乃至世界上最顶级的牢骚吧（当然这首诗也可能写在事件之前，但同样符合他不被诗坛接纳处境之下发出的更加张扬的呐喊）：我拥有着像恐龙一样灭绝了的唐诗宋词般至高无上的诗歌语言，无奈所有人都听不懂，那个与“全世界只有我才会说”一样少有的，“全人类只有他才会、才听得懂”的人在哪里呢？这首完全喷射唐爷个人情绪的诗，好就好在读者借用这句诗，可以一针见血地表达自己在生活中不被理解不被懂时的无奈、孤独和渴望。因为唐爷诗句里“死掉的语言”也可以是生活中你所认为的高超的、只有你才会的技能，这“另一个人”可能是你寻找的知己、志同道合者或爱人。

《不三》之七：明天和生命尽头常常清晰可见/时间折蝶/春花满眼。

从诗艺的角度来看，唐爷的好诗极少以意象和意境取胜，除了那句万世经典的“春草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有你”，他的好诗多以性感的语言和鲜血淋漓的情感、思想内涵为唐粉所爱。很显然，唐爷这首好诗与“春草初生”这一句一样，从诗艺上来说，“明天、生命、时间、蝶、春花、眼”所勾勒的意象组合，“时间折蝶”在修辞上的拟人及呈现出的神性十足的描述，“春花满眼”呈现出的淋漓的意境，“明天的尽头”是“时间折蝶”、“生命的尽头”是“春花满眼”，所呈现给读者鬼斧神工的生命体验，读之让人身临其尽头，这些都体现了冯唐所写的一些现代诗在诗艺上如古诗般的高超。加上此诗精神高度丝毫不逊于叶芝的《当你老了》，如果这都还算不上好诗的话，那叶芝一定要从坟墓中跳出来给唐爷点赞。

《不三》之十三：一年一填一交的税/不定期梦见的你/镜子里不停老去的躯体。

严格地来说，从诗艺的角度，这首诗一点都不好。但如果都拿诗艺去捕捉唐爷的诗，那唐爷真会被联合国授予“你不是诗人”的牌匾。要讲这首好诗一点诗味也没有，那还不至于，毕竟诗中的“你”和“体”押韵了，也沿袭了唐爷诗歌语言的生态链接的品质。这首诗好就好在，唐爷豁达、大胆地把人生和生活概括成定期交税、不定期梦见的你和不断老去的身体，这样看似随意、荒谬的组合，却也真道出了人生的真谛，诗中不变的“交税”和变的身体，却也组成了唐爷大量文学作品批判体系上的深层含义。

《不三》之十五：总是不确定是否上好了闹钟/夜里总想去确认/闹钟响了/和死亡一样确定。

真正看懂这首诗的青年人，看完之后真需要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以医治好读这首诗后所患上的“毛没长齐命先知”的后遗症，以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唐爷的诗中这种焦虑、这种恐慌，是时代的焦虑，时代的恐慌。唐爷诗中“上好与否的闹钟”是这个浮躁的时代，各个年龄阶层所期盼而又未知的目标、结果、命运，这种“不确定”所导致的“夜里总想去确定”，是人们活在未知中的集体焦虑和痛苦，我们在浮躁、焦虑和恐慌中进入了清晨，闹钟响了，睡梦一样的人生要结束了，我们不确定的确定，像死亡一样确定。这样阴森、恐怖的先知和感悟，只有海子有，只有唐爷有。

《不三》之十六：一条鱼在嘴里有了初夏的味道/户外柳絮飘/初夏有了你的味道。

唐爷很多温热的诗句，像复职粘贴了徐志摩的浪漫一样，暴走几条街。唐爷这首情诗由“吃”到“看”到“感”，你读到的这种浪漫和深情不是成品，而是一边读一边成的品，因为唐爷诗中的这种诗意处于一种“正在进行时”的状态。在很多现代诗作中，即使是经典的极品情诗，在抒情时，大多只从“我”这个载体输出情感，而唐爷这首诗所输出的情感，完全来自于“鱼”，来自于“柳”，来自于要抒情给你的“你”，而“我”却丝毫不出现，借“天”借“地”借“你”的口，抒了“我”的情，块准恨，成本又极低。

《不三》之十七：隔了十年才又见面的很多人/透过今春的海棠看过去/恍惚来生转世。

其实，唐爷这首诗，无非就是要表达“士别十年，定当刮目相看”的意思。但是，一个很老套很陈旧的生活道理，却被唐爷的“来生转世”给彻底颠覆了。因此，这首好诗的“极”，“极”就“极”在常理中“士别三日”被升华的程度被唐爷提高到“来生转世”。试问，这么有灵气的变化状态和语言张力，又有多少诗人可以描述、创造？此诗还“极”在，读者读完后会情不自禁打电话给冯唐（读者有电话的话）：如果我透过今秋的枯草看过去，这些隔了十年二十年才又见面的很多人，又会呈现什么样的变化状态呢？

《不三》之十八：仔细盘起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努力开放的大朵的花/充满了我不想真想明白的不解之谜。

唐爷这首绕口令一样的好诗，估计没几个人能轻易看懂。在我看来，这首设置了一个大大的语言障碍的诗，之所以可以称之为一首好诗，在于这首诗呈现了人类对生命的赞美、敬畏和恐惧。生命的奥秘像宇宙一样神奇，比如唐爷笔下这一丝不乱的、被努力开出的一大朵的花似得头发，为什么在身体不断凋零、甚至千苍百孔的状态下，它还能如此昌盛、繁荣？就像长在石壁上的雪松一样？生命的种种无限大的奥秘，人生的种种哲理，都是人们不想真的想明白的秘密。有时候，不明白，好奇能害死猫；有时候想明白了，看清了，又累。这心态跟打工诗人陈年喜的心态是一样的：我想让你透过书本和数字看清这个世界，又怕你真的看清。

《不三》之十九：报税的季节总是呼啸而来/人发明了很多/让人觉得生无可恋的东西。

读到这首诗，我深刻地发现了唐爷这本叫《不三》的诗集中绑在断头台上的仇敌——“税”。其实，我很想把唐爷这首掌掴诗歌的脸的诗归为烂诗，但看在唐爷赤裸裸地英勇地批判社会现象和表达不满的份上，还是把这首烂诗归类为好诗吧。这首诗毁在简单，也成在简单，读完后，相信能在读者胸中涌出很多人们发明的让人觉得生无可恋的东西，比如，做爱要戴避孕套，结婚要办结婚手续……

《不三》之二十二：那些第一眼就坚定地爱上我的人啊/我看着你的眼睛/坚信上一世我拿走了你的宝物没还。

读到冯唐这首诗，我不能叫他唐爷了，我要改口叫他冯唐老师。冯唐老师的这种爱情观斩钉截铁，他不相信那种见了第一次面看了第一眼就坚信地说“爱”的一见钟情，在冯唐老师眼里，这个坚定地说爱的人是来讨债的 。唐爷用一种极其幽默轻松的诗句，来表达他的爱情观，比起那些一大堆作证明又说理的诗，更能打动人，更能让感情上的学生们听进去。

《不三》之三十一：我看到的今天的星空/是几万年前的光/我看到的你/是此时的你。

所有的诗人，都是法力无边的情话高手，海子是，徐志摩是，唐爷也是。在这首情诗中，星空固然美丽，但他几万年一成不变；而唐爷眼里的“你”，分分秒秒都不同，何其丰富？唐爷会借“天地之美”来赞美他要赞美的“她”，也会拿“天地之贱”来烘托他眼里“她”的贵。

《不三》之三十九：我想念你/我觉得我们会在不同时间和空间里/以不同速度繁盛和老去。

这首诗，以巨大的时空之凄惨，道出了真情的美妙。诗中的担忧是美的，诗中的过程是美的，诗中的结果是美的。

接下来，说说唐爷《不三》里的诗歌之烂？烂需要理由吗？

《不三》之一：皮肤白得要命/头发还黑得要命的女人/和一个男人轻盈地离开了。解析：唐爷在这首诗中叙的是什么事？说的是什么理？由于故事读不懂，语言也不惊艳，仅依靠一点句子的“冯唐味”，进不了诗国的门。

《不三》之二：每次拎着箱子/离开酒店的房间/觉得又死了一次。解析：尽管此诗细读，一定能挖掘到冯唐埋下的道理和情感，但道理实在埋得太深邃，语言实在编织得太肤浅，不失为一首在内涵上有好诗潜力在语言上烂透了的烂诗。

《不三》之三：明天安排里没有不会干的事儿/可是想想明天/还是很累。解析：“明天的家庭作业里没有不会做的算术题，可是想想明天，还是很累。”谁会认为这样的心理对话是诗？

《不三》之四：你从不说想我/“你想我吗？”/“下周在吗？喝茶吧。”解析：如果，复职粘贴一段美女不回的微信独角戏聊天记录也是诗的话……

《不三》之五：你离开三个月了/你买的牙膏/今天用完了。解析：估计，纸巾也用完了吧，唐爷？

《不三》之八：翻旧书看到以前的批注/三十年了/我似乎毫无长进。解析：那就等六十年后，看看有没有长进呀！

《不三》之九：有几张人脸死活记不起名字/书架上多出/几把不知道开什么的钥匙。解析：衣柜里，是不是还多出了不知道哪个妹子穿过的内衣和内裤？床垫下是不是多出几条不知道插什么的黄瓜？冯唐这首诗，写的应该是对恋人或者友人的遗忘，及遗忘的同时打不开的心，但即使有这样可爱的“男愁”，也不影响它是一首惊天烂诗。

《不三》之十：喝豆浆没有油条是无比残忍的/灯光亮在你的头发上/手不能摸摸。解析：纯口语化、纯生活现象描述，即使有冯唐的流氓气息撑腰，也成不了诗。

《不三》之十一：少年时喜欢雨天/觉得味道和触觉比语言丰富/就被说成精神和三观有问题的少年。解析：可惜冯唐不是初中生，是大师，这样高大的身份，害了这首嫁错了主人的好诗。

《不三》之十二：其实我们不是自杀/使命失败/早点回到飞船。解析：或许冯唐在批判人类的航天事业？即使这样，再高大的利益，也无法遮掩这种有诗歌野心却没有诗歌基因的语言丑态。

《不三》之十四：山里的鸟叫/好久没听见了/声音大得像狗叫。解析：虽然语言很冯唐，虽然背后的讽刺意味浓烈，但这首诗做烂诗做得很尽责。

《不三》之二十：十年到处工作之后/把所有的纸书聚集到一处/我第一次意识到，到死也读不完了。解析：纯口语。

《不三》之二一：四十五岁生日前跑过皇居河边的残樱/青春攒足力气如樱花般在瞬间开尽/剩下枯木般的没任何花期的后半生。解析：一些很有文采的句子，一个没有道理的道理。

《不三》之二十三：在雨里不打伞/人为什么总要做对的事/雨打在脸上的土腥味真好闻啊。解析：这是一个很惊艳的逆向思维和道理、经验，但不需要穿戴诗身。

《不三》之二十四：你说惊雷/我说去睡/露珠煮卤煮。解析：又是生活中的私人对话，诗是有容量的，这里装了什么？

《不三》之二十五：晚上喝点好酒/和北京的夜色告别/我的中指已经发炎了。解析：你中指发言了跟诗有什么关系？

《不三》之二十六：你当初的那些女朋友啊/长得真好看啊/我给她们看过手相和脚相。解析：哦……

《不三》之二十七：看到某种彗星/听到某种音乐/我感到一种呼唤。解析：尽管，冯唐在听歌的过程中听到了歌的呼唤，看彗星也听到了彗星的呼唤，但是，又怎么样呢？你与大自然的对话内容并没有写出来。

《不三》之二十八：作家只解决两个问题/生死/爱恨。解析：我又不是作家。

《不三》之二十九：男生对女生的了解/只是蚂蚁对地球的了解。解析：比喻到位。

《不三》之三十：宇宙呈现必然的规律/见到一个美女/杜牧慨叹后庭花。解析：虽然，读起来真的很有味道，但是，这个比喻貌似太牵强，宇宙必然呈现的规律，还有馒头见到乞丐感叹生不逢时吧？

《不三》之三十一：天地才是最大的古董/从唐到宋，从明到清/创造保护毁灭，人仰马翻包浆丰盈。解析：不得不说，冯唐味真的很够味，但真的没诗味。

《不三》之三十二：老哥说，我找个小姑娘/太容易了/但是这个老女人，我必须保护。解析：你老哥说的话也是诗呀？孝敬父母人之常情呀！

《不三》之三十三：如梦幻泡影，如雾又如电/天天想到/但是，妄想虚幻真是美好啊。解析：长得很像QQ空间的说说。

《不三》之三十四：约了曹操饮酒/唱歌/相坐无语。解析：画面很美好，穿越剧很美好，情怀很美好，但诗不是电视屏幕。

《不三》之三十五：睡了一个大觉/不觉梦无数/人脑子里究竟留了多少杂物。解析：冯唐你发的微博吗？

《不三》之三十六：看到一支茂盛的花，像你/忍了忍/没告诉你。解析:那就别忍，情怀说给该听的人听，忍住了也成不了诗。

《不三》之三十八：学会失去/越早越好/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解析：半句冯唐语录，半句心理对话，怎么成诗？

《不三》之四十：最虚无的语言反而最恒久/长安城凋敝/小孩子们在高新区的街道上背唐诗。解析：画面很清晰，道理很明朗，诗歌很远。

唐爷，说了这么多黑你的话，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