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叠歌的小算盘（一）

【连载】叠歌的小算盘（一）

叠歌突然就长大了。

叠歌原先并不叫叠歌。是在一个有萤火虫的夜晚，叠歌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那一晚，大人们在树下乘凉，讲白话。萤火虫飞来飞去，夜晚的水气很清凉。谁说了一句，“灭火子灭，往下叠。叠歌子叠……”在叠歌的家乡，人们管萤火虫叫灭火子，至于这句歌谣，叠歌至今也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每逢灭火子成群往人堆里跑时，就总有人这样念叨。那天，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叠歌突然接了一句：“我是叠歌子”。

大人们一齐哄笑，从此就管她叫叠歌了。

叠歌有点呆呆的。

妈妈去地里干活，在家门口找了个阴凉地要她呆着不乱跑。等叠歌妈妈从地里回来一看，叠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屁股一直没挪窝，太阳晒在叠歌的脸上，老毒了。叠歌就这样一天天的被晒成了酱油。

叠歌的妈妈倒是很欣慰。大人们都说，这孩子乖。

那年，叠歌大约是四岁。到了五岁的年纪，叠歌就上学去了。

叠歌在放学的路上，看见邻居赶着板车，像极了自家的板车，于是问：“你们的板车是谁的呀？”

邻居回说：“马克思的”。

叠歌又问：“马克思是谁呀？”

邻居说：“回家问你爸去。”

叠歌回家后便问她爸爸。这一问，全家人都笑了，叠歌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原来爸爸就是马克思。叠歌想起来在大爷家里看到过，墙上贴的好几张大胡子画像，第一个就是马克思，满脸的络腮胡子。也难怪，爸爸也是络腮胡子嘛。那时候，叠歌就开始很苦恼，以后绝对不能找个络腮胡子进门。

其实，叠歌妈妈小时候比叠歌还要呆。

叠歌的妈妈总是说：“拙娘养巧女，巧女养个拙丫头。”这句话是叠歌妈妈小时候，太爷爷常常说给她听的。

人家的妈妈给孩子做鞋，总是做两双。一双穿着正好，一双大一些。叠歌的妈妈就不。叠歌的妈妈做鞋，总是比着叠歌的脚做鞋底，而且吞吞吐吐。好容易等到鞋做好了，叠歌的脚也长大了。就这样，叠歌统共也没穿多少妈妈做的鞋。人家的妈妈给孩子织毛衣，总是织上一些小猫小狗小花呀之类的，叠歌的妈妈就不。叠歌只穿过一件妈妈织的毛衣，红色的，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叠歌穿的每一条毛裤都是妈妈织的。毛裤最好织了。

叠歌喜欢看她妈妈纳鞋底，妈妈戴着顶针，一针一针的，飞上去又下来。等她妈妈走开了，叠歌就拿起针来自己穿。结果鞋底太硬，怎么使劲都穿不过去。叠歌就很忧愁，去问她妈妈，我以后不会做鞋子怎么办呢？她妈妈笑着说，傻孩子，你以后就买鞋子穿呀。

叠歌的妈妈希望叠歌长成一个巧女，总是跟她说起叠歌姥姥的故事。叠歌在放学的路上便常常怀念她的姥姥，尽管打一出生就没见过。姥姥在叠歌妈妈两岁上就生病去了，去的时候姥姥才二十四岁。

叠歌妈妈告诉她，姥姥是教书先生，还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巧女。长得很标致，身段小巧。

在叠歌的心里，妈妈是不美的，妈妈长得老高了，还是单眼皮，而姥姥一定是一个气质温婉的仙女，从来就跟那些颤巍巍的小脚老太太沾不上边。

有时候叠歌会跟小伙伴们说起姥姥，一遍一遍的。后来叠歌读到祥林嫂时便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

叠歌转眼就到了喜欢乱涂乱画的年纪。有一天，八岁的叠歌画了个古代美女给妈妈看，妈妈高兴坏了，说你以后可以当个好裁缝了。妈妈说叠歌画的小人，衣服穿得极体面，领子是领子，袖子是袖子，说叠歌有当裁缝的天赋。

叠歌终于变成巧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