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的芬芳

阳光温煦的午后，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个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脚上趿着一双破烂不堪的人字拖鞋，他的眼神，让人生怜。

在人字拖鞋男孩的身后，站着一个和他一同大小的男孩。男孩一身笔挺的服装、乌黑的秀发。温暖的阳光下，他开心地笑。火车来了，男孩被一群人拥挤着上了火车。很意外的，他的一只鞋子被挤下来，掉在了铁轨上，掉在了人字拖鞋的男孩面前。

人字拖鞋男孩捡起了那双鞋，再看看自己的脚，一样的大小。我想，他应该穿上这双鞋子，因为，他的脚，已经烙得发红了。

然而，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场景，男孩捡起鞋子，用尽毕生的力气，将鞋子向火车上抛了过去，一次、两次，而火车上的男孩也伸出了手。可是，鞋子还是落在了地上。

火车上的男孩，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最温情的一幕出现了。他将自己脚上的另一只鞋子脱下来，远远地抛向了火车下的人字拖鞋男孩。

温暖而又明亮的阳光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只鞋子和另一只鞋子重逢了。

我是在朋友圈看到 “The OtherPair”这个微电影的，四分钟，三句台词，但却让我深深感动，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它让我看到了这个尘世最温情的一幕。

叔叔年轻时因为一场意外夺去了他的双腿。那时他仅仅只有20岁。村里人都说，完了！老王家这个老大，一辈子都毁了。他弟弟日子也不会好过。想想吧，一个瘫子住在家里，弟弟以后娶媳妇都难啦。

但是，坚强的叔叔并没有消沉多久。他东挪西借在街上租了一个摊位，给自己办了一个修鞋摊。为了学会补鞋手艺，他捡来路边别人扔掉的鞋子一只只尝试，手上旧疤未好又添新伤。熟能生巧，寒来暑往，在整条街上，他的手艺成了最好的。有些人宁愿多走几条街来他的摊位前补鞋，因为他有返旧如新的本事，经他补过的鞋子，好多看起来像新的一样。而且，他的收费也是非常合理的。

就这样，凭着一双灵巧的手，凭着一个别人都看不上的补鞋手艺，他不仅让自己衣食无忧，还供弟弟、妹妹都上了大学。他为家里修了几间大瓦房，他的父母提起他，不再忧心重重，他们为他自豪和骄傲。他的弟弟结婚，他和父母一起被请上了台，所有人都感叹，他是这个家的功臣。

那时我年幼不懂事，我常常想，叔叔一个没有双腿的人整天面对着一双双鞋子，而那些鞋子里，没有一双属于自己的，难道他就不难过吗？

有一次，我把自己的困惑说给叔叔听，他沉思良久，说：“当初我刚开始决定当个鞋匠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让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穿上鞋子的人整天为别人修鞋子，上帝真是对我太残忍了。可慢慢的，我才发现，当我将一只只破旧的鞋子修理得完好如初时，我的心情是愉悦的，补鞋的营生，刚开始对我来说是谋生的手段，而现在，它已经成了我融入这个社会的支点。你看，现在有些人即使不补鞋，也都要来我的摊位坐坐，他们说看到我就能感觉到温暖，他们心里有什么委屈，也愿意和我说说，我也就开导开导他。所以，现在我觉得自己再不是一个废人，因为我活着还有用，这就是我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从叔叔的话里，我听得出来，他补得不仅仅是鞋子，还有自己的生活。

小时候邻家有一个小女孩，母亲生病去世，父亲出了车祸也离开了。小女孩跟着年迈的爷爷生活。一年四季，小女孩身上总穿着别人送给她的衣服，不仅不合身，而且破破烂烂的，但好在基本还能御寒。但鞋子就不同了，每当我们做游戏时，小女孩总是远远躲在一边。因为她的鞋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根本没办法正常的奔跑和玩耍。

在一个温暖的下午，邻居花婶找到了小女孩，她脱掉女孩脚上破破烂烂的鞋子，让她在一张纸上踩了一个脚印，然后剪下来。再过不久，小女孩就穿上了一只桃红色的鞋子，踩着花婶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鞋子，小女孩兴奋得满脸通红，快乐得像一只蝴蝶。

受了花婶的影响，村里的女人们都开始给小女孩做起了鞋子，这个一双、那个一双，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小女孩不再忧郁和悲伤。她跟着我们踢毽子、跳皮筋，红色的小脸蛋上有阳光在跳跃。

长大后的小女孩，虽然生活很平凡。但是，她的性格温暖而又柔和，让每一个见她的的人都如沐春风。她是当地福利院的志愿者，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她的善行。她说，她要用这样的爱，来回报别人给她的暖。

这个尘世，只要你愿意，一双鞋子都会发出芬芳，你相信不？反正，我信！

作者简介：李娟，甘肃庆阳人，有200余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小说集《子午岭的天空》将于近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