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美论

简言：悠悠人间世，几多缺陷在。人心奋己志，冲破此牢笼。缺陷翻成美，苦难织作锦。璀璨先贤作，黑暗中繁星。若得美滋养，生生亦无憾。若得观照心，处处皆芳草。

古人云：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足以照见生活中不能没有美。美是什么？今天就来谈论一下这个话题。

广义来说，生命中处处充满了美，但是，为什么置身于美之中的我们，平时对于美无所感呢？

原因在于，我们活在其中，我们为此拼命，目的、功利、解决问题等等占据了我们的头脑，使得我们无法用一颗闲适的心来欣赏这一切。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说的便是此中道理。

何以言生活充满了美？让我们仔细思想，万物如果没有矛盾张力，如何能够存在？所谓相反相成。这样，万物的结构本身就蕴含了美。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一片叶子，仔细观察其脉络，亦有宇宙浮现其中之感。万物皆可如此观照。至于人的心灵，固然有善，亦有恶，其中最恶之人，亦不乏可以同情之处，而且人人相处，不同性格之人，互相配合，亦有矛盾冲突，共同上演生活这出活剧，有时想想，不免令人畅快！

那么什么是美？美为什么对于我们的生活如此重要，以至于苏格拉底认为：“人生只是追寻美的过程，余下的只是等待。”

所谓的美，应是一种积极追求人生的姿态。“凡属有情，皆不自由。”这个世界充满了缺陷，充满了限制。而缺陷就来源于世界的多元与丰富。世界既是多元且丰富的，则个体必然有差异性，个体既有差异性，在某种情境下就表现为缺陷。

世界的缺陷是永恒的，但人和其他生命的创造也是永恒的。当现实和理想冲突，而以人之力暂时不能征服现实之时，人却可以在精神世界里超越这现实，发挥他独特的创造力，这就是美的起源。

美起源于理想和现实的裂缝。因而也照进这裂缝，使现实和心灵同样充满光明。

试想，原始人就在洞穴里画壁画，远远早于文字的诞生。这是为什么呢？又那些令我们惊叹的神话，充满了与自然征战的传奇，至今感人肺腑。正是我们的祖先在与自然搏击的过程中，一时力不能胜，所以在神话里塑造了一个个英雄，他们伟力无穷，他们智慧惊人，他们开天辟地，他们精巧发明，这些正是我们那些年与自然搏击留下的印痕。

同样，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都表达着对现实的反思。礼崩乐坏的时候，儒家想要重整乾坤，道家主张清静无为，都表达着对时代冲突的一种解决之道。近代工业以来，又出现了近代文学，以其特有的写实精神，批判着这个时代，引发人类改造世界的雄心壮志。正是现实充满危险、充满桎梏，艺术才喷薄而上。而人只有活着艺术精神的滋养下，才能不断积极向上，开拓创新。

也就是说，暂时无法征服，并不是最终无法征服，许多艺术中的想象，不是最终变为现实了吗？不过 有的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比如飞机的发明。

因为理想和现实间始终存在缺口，这个世界才成为一个有缺陷的世界。换句话说，世界本身也是完美的，他给了众生都一个“我”，都一个个奋斗的机会，缺陷越大，可能性才越大，生的活力才不断迸发出来。

最大的缺陷就是死亡，然而它也是造化交响乐中最宏大壮丽的一章。

造化造物如果没有死亡会怎样，即使是神仙的日子也会沦为平庸和无聊吧。正是因为知道有死亡，每种生物才如芒在背，甘愿努力奋斗，书写篇章去迎接死亡。

那种以为自然众生都如此自然，而人类却如此造作的人，是没有完全看清真相。表面上，众生比我们是自然多了，他们顺应自然所给予的，而不多求。但实际上，有谁真正去了解生命背后的搏击？“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想想老鹰是如何生存的？想想一些生命在竞争中残酷灭绝，或者被迫改变某些性状，就会明白，什么叫“万类霜天竞自由”，万物都在裂缝和枷锁中争一份自由。

以人类所熟悉的哺乳动物马来说，表面上看，马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饿了就吃吃草，睡觉只需要站着，不需要房子，何等自由！然而，马要面对天敌的骚扰和各种环境的恶劣。你说，能免去这种骚扰吗？如果真的天敌消失了，马过度繁殖，又会成为臃肿的存在，失去了原来的活力。

所以，生命总是如此，我们羡慕马，因为它此刻与我们有距离，我们隔岸观火，产生了一种艺术的美。但这种美应当催发我们像马一样，“马不扬鞭自奋蹄”，而不是埋怨为人的生活。

我也几度彷徨，憎恨这可恶的人世，尤其是那些真诚的、伟大的圣哲，往往都被当时的人所不解，过着悲苦的生活，“古来圣贤皆寂寞”，确实如此。但是若将圣贤比饮者，哪个更伟大，哪种人生更值得？我在几多的痛苦和反思之后，毅然选择圣贤。这条路虽然荆棘密布，但是充满了“道”的喜悦，遵从了真实的内心，充满了爱与慈悲，甚至本身就是美的篇章。佛陀、耶稣、孔子、苏格拉底的一生，不正是如此吗？他们的人生本身就是最宏大的艺术。困难越大，越显得艺术品本身的美。因为艺术就是在彰显人自主创造的意志。“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圣人心志超于常人，故其所受苦痛也多于常人。

况且，我们的人生不是没有滋养。自然生养我们，这就是一张免费的船票了。其次，我们在生命中，依然会感受到自然的爱，以及人类社会古往今来那些圣贤的激励，这就是所谓的传承。其中，以美的传承，最为无言之教。严格来说，真善美最终是统一的。至善就是美，真也具有美。然而分门别类而言，真主要表现为科学，追求理性和实用，善主要表现为道德，追求社会的和谐与人生的价值，美则主要表现为艺术，追求无言之教，创造和欣赏，使人保持积极的态势。因而，沐浴在美之中，圣人虽苦尤乐。对真、善的追求，最终都要回归到美上来，也都要从美当中汲取力量。比如大科学家爱因斯坦，闲时拉拉小提琴，陶冶身心，有助于推理。他的著名公式E=mc²既是真理的浓缩，本身也充满了简洁的美感。所有的科学追求，都在于用最少的公理和定理，推理出最多的事实。写诗也是一样，用最少的词句，写出最深刻动人的篇章，以彰显人类的创造力。由此亦足证其相通之处。

讲了这么多关于美的观点，然而，如果真要在你的人生中发现美，充满美，遵从真实的内心是不可少的，这个在第四论里已经讲明了。保持这份真便是美。人生有限，所以你需要在多元和谐发挥自己多方面的才干之时，专注于自己的内心，方能有所得。这样的人生，就像一篇好的文章，中心突出，而有排列有序，论点都支撑得住，既有严谨之处，又不失潇洒和风流。能执着，能摆脱，能奋斗，能欣赏。“当生命揭下她圣洁的面纱时，美就是生命。然而，你们是生命，也是面纱。”

美咏

人生无尽时

播下了一颗种子

却没有翅膀去飞翔

我是最可贵的存在

我也是充满限制、不完美的存在

我的身上布满斑痕

我的人生行迈靡靡

古往今来所有的忧愁向我压过来

美来了

她点亮我心灵的唇

我的每个毛孔都因之舒坦

我的心灵沐浴在永恒的大我之中

我穿越，我自由创造

我勾勒那些不可能的线条与连接

我拼接那些曼妙的词句

你包容了我

而我也是你

生生世世的拥抱……

虞美人·美之纱

茫茫生命何为我？颗颗心深锁。几多理想折于存，谁为点灯耿夜写灵真？

一轮皓月常观照，驱走纷纷扰。杏花烟雨笛飞扬，濯足乾坤搏击梦尤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