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通电话后月余,白露后的一个周末我带着闺女一起踏上重回家乡的路,我想让她也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她的籍贯地。
十多年了。它除了近年数光景不时在我梦里闪现以外,大部分时候处于被遗忘的地位。岁月让我们彼此增添了思念,变得多情易感。顺势促成了这趟周末之旅,回家。
我们从省城坐火车出发,坐四个小时慢车到朔州,然后在坐不到一个小时从市区到县城的公交车,买些东西后租辆小面包车半个小时就能回到村里。是的,我离开家乡并不遥远,顶多不过二百多一些公里。这么多年我一直躲在暗处,视而不见般的试图把它忘却。
火车上,闺女零零星星询问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让我讲述我童年的逸事。她怀着一颗好奇之心,期待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火车缓缓前行,出城后渐进驶入空旷。窗外天灰蒙蒙的,没有太阳。深秋的气息很是浓重,铁道近旁的村落一片沉寂,秋收后的土地还没有翻耕,点点白霜洒落在作物的余茬上,昭示着繁荣殆尽后的凄凉。趴在地上的杂草脑袋低垂的更厉害了,恹恹的透着暗绿的色调,杨树枝头的树叶开始泛黄,静静地矗立在寒冷的空气中,呆呆的。远处蒙蒙的山头隐隐约约,黑乎乎中裸露着片片灰白的石头,像一只静卧的白斑黑狗。越接近故乡,景致越是荒凉雄壮,晋北大地在临冬时分休眠养息,蓄势待发。
我的思绪开始游动,在记忆的深处挖掘着。它飘忽不定,似明似暗,有一搭没一搭的。我也要重新走进才能看的清楚,故乡。
它叫梁家沟,一个繁盛时期有近百户的小村落。村民以梁姓为主,我的祖辈百年前迁徙此地,是村里少有的外姓。村子大部分坐落在一块沟底的平地上,几十年前才有新建的窑洞沿着稍缓的东坡起建,形成一个带状,远远望去整个村落成炒锅形状。我的家位于锅把位置,是我父亲在三十多年前顺坡建的。
父亲是一个勤快人,大半生侍弄庄稼,年轻时候当过几年机械兵,转业回来一开始在村里的煤矿上做电工,煤矿不景气后主要就是务农。十几年前迫于生计像村里大多数人一样走出村,到城里谋生活。村里的土地就此荒落,他也就在上坟和村里选举干部的时候回那么一半次。不过一直以来还和留在村里的和像他一样出来的村民有着联系,现如今联系方便,建一个微信群聊天,说着村里的大事小情,就像一群抛洒出去的卫星绕着地球旋转。
我对村里的了解都来源于父母,不再与其他人有联系。儿时的玩伴因为念书短,比我更早离开村里,早些年联系不像现在便捷,很快也就失去了联系,现在即便再有联系,已然物是人非,不知从何说起,倒不如存着过往的念想懵懵的活着。记忆多美好,美好就成。
在闺女的纠缠下,我还是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我儿时的事情,其中多编造的故事。回忆大都是一个纲本,真实的成分又少又模糊,全凭想象和加工。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初,那时候不饿肚子了,但物质还是不丰富。平日里吃的就是地里打下的杂粮,穿的用的大人会在换季过年的时候抽空到县城的商贸城置办,急用的东西叫人捎回来。小孩只在县城赶会的时候央求大人半天,死缠烂打一年去那么一遭,含根冰棍,吃个串串就很快乐。
小时候物质不像现在这般琳琅满目,但孩子们的快乐确实是如今孩子没法比拟的。再就是那个时候城乡差异不大,都也没见过多少新奇的东西,城里乡下的孩子都野,折腾厉害也没人管,不像现在的孩子被大人管的死死的,都快成羊羔子了。我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还一整天在村子的方圆乱串,春天挖沙葱刨麻麻捡地皮菜,夏天掏鸟窝折杨树枝打仗,秋天烧土豆豌豆吃,冬天套兔子逮麻雀溜冰碴子,一年四季不得闲,除了吃饭睡觉不着家。农忙时领大人的令也帮些小忙,拔骡草,打谷场撵个鸡之类的,不当大用,捎带的事,主要营生是胡害。过分了大人逮住一顿揍,干净利落。
农村孩子大都皮实,头疼脑热的时候,一个罐头,一个热炕头解决问题。磕磕碰碰家常便饭,伤疤落痂了,大人闲时看见骂一顿了事。回想童年,我们一起淘的那帮子孩子真像是一群乘着风的精灵,自由自在,天然成长。只叹息时光飞快,好日子过得分外的快。
闺女听着我东一句西一句说着,新鲜、还有点羡慕。她怎么会晓得我们对她们如今的万般羡慕呢?穷开心固然也是一种幸福,那实在是无计可施的折腾。如果有现在孩子的一屋子玩具,也就不会那么的狂野。
火车缓缓驶进站台,朔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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