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湖上夜钓
[美国]勃莱
有人在船屋里留下一盏灯,
为了领导夜间返航的渔民。
灯火寂然无声地向我们倾注,
飞过湖波像一个翅膀的蝴蝶,
它的道路是满船的垂死者,挣扎着
要在粉碎的波光中复活。
而那光
只是来到了,却没有带来礼物,
似乎骆驼到了,却没有智慧的博士[1]。
它这样稳定,将我们维系向山上的老家。
现在我们望着月亮升上白杨林
它也来得那么利索
它透过切木屋四处的木板
我们却打开门才穿过那个篱墙。
(郑敏译)
【解释】
[1]博士,指基督出生之夜带着礼物来朝拜的博士。
【赏析】
作为一个创作力茂盛的老诗人,勃莱的写作是跟翻译先容并行前进的,并存在不同于纯诗主义者们的明显特点。他在诗作中常常将其精力世界同他对人生、对世界的见解严密联系在一起,因而,不难懂得他为何谢绝单纯的大学教书生涯,以翻译和朗读为生。勃莱的“深度意象”与意象主义及超现实主义都有亲密接洽,却又并非两者的翻版,他在诗歌中将事实世界与精神世界通过“深度意象”联系起来的创作伎俩为很多后来的诗人效仿,《湖上夜钓》便是这一理念的诠释。
同其大多数作品一样,这首诗也是从外在的客观物象开端,“有人在船屋里留下一盏灯,/为了引诱夜间返航的渔民”。“灯”是贯串全诗高度凝练的意象,“引导”是其重要功效。我们不晓得谁是这灯的主人,也不关怀放置这个动作自身,主要的是灯光的象征义,它犹如生机,总有人会将它高高地举起,温暖地照耀在迷途者身上。
在“灯光”呈现后,这一意象逐步内转,与诗人内心隐秘的感想和体验联系起来。诗人并非单纯地将意象放置在眼前,听凭读者评判猜想,他赋予了这意象个人的感悟及由此引发的对世界观的探讨。比方“灯火寂然无声地向我们倾泻”,灯火“寂然”是诗人内心隐秘的感触,透过灯光,诗人感受到的人生在此时此地的孤寂落寞借助“飞过湖波像一个翅膀的蝴蝶”这一比喻逼真地转达出来。“一个翅膀的蝴蝶”的悲痛恐怕诗人体验过,众人也体验过,一盏微烛照射时的落寞拥有感情相通性。这灯光本是实切实在的暖和、愿望的象征,但在另一个情境中,面对繁重的现实,灯光的幽微无力裸露了它的空幻性,绝对于“满船的垂死者”,它如同圣诞夜没有带来博士的骆驼,没有救赎的盼望和预言。灯光是苍白无力的。
勃莱的意象并不是暧昧的。假如说诗人刻画的灯火及光芒沿途的气象尚属意识范畴,展示的也是一幅完全的画面,那么,后一局部月光的描写则进入了无意识的深层空间。
“灯光”这一详细意象激发了诗人的设想,他联想到了“没有带来礼物”的“骆驼”,又联想到“升上白杨林”的“月亮”,继而是山上的“木屋”与“篱墙”。这些无任何联系的物象毕竟有何深层关系?
能够认为由灯光到月光的跳跃是同质类比的。相对“满船的垂死者,挣扎着/要在破碎的波光中回生”这样的景象,灯光可能指引归途却无奈将溺水者、迷途者带离冰凉的湖面,因此诗人说它像“没有带来礼物”的“骆驼”。“升上白杨林”的“月亮”也是如斯,固然它高悬空中照临万物、走进万物,我们却也只能通过“打开门”这一动作“穿过那个篱墙”。也可以以为月光是灯光的幻化,月亮是对灯的一种比方。灯光在山上比人更有力气,“它透过切木屋周围的木板/我们却打开门才穿过那个篱墙”。无论灯光这一外在的物象具备何种意思,它都是进入想象空间的便利媒介,它引领读者进入思维模式不再受感性限度的深层领域,将宇宙世界和心坎世界合二为一:诗中的灯孤冷凄清,心中的感触孤单落寞,由此实现了这一“深度意象”的发明。
有评论者说,“深度意象”就是“有意识地组织非理性的资料”,这一说法有多少分情理。这首诗的后部门虽然是无理性、无逻辑的片段,却可以借助他所谓的“心理的跳跃性”进入意识层面。但这也给他的读者带来不少迷惑,好比灯的意义何在,灯与诗题“湖上夜钓”是什么关联,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话题了,“深度意象”的神秘颜色可见一斑。对于诗人来说,这首诗深深的失望、孤独意识是他孤独的隐居生活方法的写照。 (乔华文)
【知识链接】
深度意象
深度意象派系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年代诞生于美国的一个诗歌流派,是受上世纪二十年代“超现实主义”思潮影响,并在美国诗人庞德创立的意象派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由罗伯特•勃莱、詹姆斯•莱特、W•S•默温等发起,而今已辐射到世界各地,成为国际诗坛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包括诺奖诗人特朗斯特罗姆都是典型的深度意象风格。因此,当前要客观论证这个流派的存在价值,仅仅局限在这个流派创立之初的“无意识、非理性、直觉化、玄幻化”等几个超现实性特点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样等于置世界各地后来者的实践于不顾,成为少数几个相近风格的代表诗人的品牌标签。
所谓深度意象,它并非就是与传统的意象派有严格分界线的诗歌,而是对传统意象派诗中更倾向于直觉化的、无意识的、玄幻的之类超现实主义诗歌进行自觉化、规模化写作的一个流派。若按他们创立之初的创作主张,与我国前辈评论家对“意境”概念的论述比较接近:“通过短促的意象闪烁,让心灵瞬间摆脱理性与现实的羁绊,抵达一个灵肉不分的神秘契合点,从而彻底贯通意识、潜意识、无意识之间的隔阂,并与客观世界融汇成一个超现实的有机整体。”
2、冬天的树
[美国]普拉斯
潮润的黎明,蓝黑水在进行蓝黑的溶化。
树群在吸雾纸上
看来像植物绘画——
记忆在增长,一圈叠一圈,
一联串的婚礼。
不知道堕胎和怨恨,
比女人们真实,
它们如此不费力地撒种
品尝着不长脚的风
半身浸入历史——
长满了另一世界的翅膀。
在这点它们是利达[1]们。
啊,树叶和甜蜜之母
谁是这些圣母哀悼耶?的像?
斑鸠们的暗影在唱诗,而无助于解愁。
(郑敏译)
【注释】
[1]利达被化身为天?的朱庇特所强奸。
【赏析】
普拉斯作为美国自白派最典型的女诗人,其大量诗歌创作是在重建女性文化思潮的鼓舞下产生的。其早期诗作模仿叶芝、奥登和艾略特,诗风趋于艰涩深奥的学院派,着意挣脱逻辑和文法的束缚,以简略的口语和怪诞的象征,坦率地将个人隐私、内心创痛、犯罪心理、自杀情绪甚至性冲动等融入诗歌里,把艺术与疯狂糅合在一起,带有浓厚的表现主义色彩。她醉心于发掘自我与客观世界关系中的混乱,几乎把自白派诗歌那种悲剧式的自我揭露推到了极端,认为自我和世界靠痛苦而结合。她在作品中表现了一种对战争、母爱、爱情这一类在男权文化中一贯被讴歌、神圣化的概念的反叛,以挑战者的姿态对文学史和历史上的种种神圣偶像提出质疑和嘲讽。她以个人经验为基础寻求自我和人生意义,描写的都是似是而非的智慧、错乱的心理和脱离正常心灵的幻觉,她的诗远离更广泛的生活经验,而在自我这片狭窄的(同时也是广阔的)地段开掘,往深处开掘,那是她唯一的出路。
《冬天的树》作于1962年11月,在其得知丈夫出轨并带走孩子与之分居以后。这首诗同《幕尼黑女模特》一样,属于诗人自杀前“绝望期”的登峰造极之作。但同其他作品相比,这首诗写得比较宏观和平静,诅咒和怨恨的情绪似乎相对较少,或许这也与诗的题材以及诗中涉及的宗教意象有关,这些意象赋予了作品一种类似于“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感情基调。作品中最为激烈的语句大概是“不知道堕胎和怨恨,/比女人们真实”,乍看之下似乎很像某位男性诗人不负责任的大放厥词,但既然出自女性之口,这句话就更具有讽刺性了。其潜在含义很可能是一种对男性话语的模仿,展现出男性思维中的女性形象,使人更能身临其境地了解到男性的个人观念。在男性眼中,女性只知道“堕胎”和“怨恨”,其中&ldquo,经典语句;bitchery”意为“贱女人的行为”,有些版本还译为“放荡”、“淫荡”或“下贱”等,但“堕胎”本身是由纵欲(甚至强奸)造成的,男性在这一过程中显然更为主动,而事后只有女性不仅要尝到苦果,还要背负“淫荡”的罪名,男性则可以不留痕迹地逃之夭夭,其褊狭、刻薄、寡廉鲜耻与唯我独尊在这里暴露无遗。树木没有人类的烦恼,自然容易保持更为悠闲、独立和“真实”的形象,可以“不费力地撒种/品尝着不长脚的风”。具有宗教意味的意象尽管“哀而不伤”,但也?涵着一种忧郁的情绪,“长满了另一世界的翅膀。/在这点它们是利达们”,利达作为典型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形象,被骗生下了男性统治者之首宙斯(朱庇特)的子嗣,诗人在这里似乎想表明,树木之间的授粉和结果往往也是被动、不知情的,作为“树叶和甜蜜之母”,它们可能也将有“圣母哀悼耶稣”的经历,因此“斑鸠们的暗影在唱诗,而无助于解愁”,“斑鸠”是爱情忠贞的象征,“斑鸠们的暗影”可理解为忠贞爱情的追随者,因此暗指了女性即使得到忠贞的爱情也不能减轻其分娩甚至丧子的痛苦。
此外,这首诗在艺术想象上也值得称道。诗人将“树”的意象贯彻全篇,以全新的手法表现其固有的特质,巧妙精准而又不失美感。开篇即有两处佳句,第一处为“潮润的黎明,蓝黑水在进行蓝黑的溶化。/树群在吸雾纸上/看来像植物绘画”,首先将黎明的天色转亮比作潮湿的蓝墨水渐渐洇开,然后还借用“吸墨纸(宣纸)”的背景,使树木以图画的形式凸显出来,本身就将景色引入画境;而且“吸墨纸”的本体是“雾”,二者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如雾的模糊对应吸墨纸的粗糙和洇水性等,形成一种类似于“通感”的对应关系。紧接着“记忆在增长,一圈叠一圈,/一联串的婚礼”,树木每经历一年的传粉交配、开花结果都会增加一圈年轮,每一年都经历一场“婚礼”,因而年轮也就成了“婚礼”的见证了。由于诗人在整个作品中基本以树木象征女性,所以婚礼的经历在女性的记忆里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清晰和深刻了。后面的“半身浸入历史”是以树木在土壤中扎根为本体,表现其所处的位置是多年生长所致,如同历史一样不能改变;以及前文提到的“长满了另一世界的翅膀”,似乎用来比喻树叶的繁茂,还暗指翅膀并非利达天生,而是宙斯用于引诱的化身,因而树木枝繁叶茂也要归结为交媾的结果了。这些联想所暗示的意义似乎大都是在探讨女性与“性”之间的关系,以及在“性”当中受到的伤害等,仍然与诗人的观念、立场密切相关。读这首诗仿佛在一种极度尖锐的精神冲突中旅行--短促简洁的诗行、启发性的暗喻和暴力式的意象,跳跃的音节对应着冲突的情感,一种巨大的、但无疑经过克制的痛苦在那些诗句里奔走、冲突,你能如此清晰地触摸到它,并被它灼伤——这种克制浑然天成,不露痕迹。
普拉斯可以被看做20世纪60年代激情与迷惘、梦想与幻灭的代言人,她写诗直至1963年去世为止,一直运用不和谐的、有时病态的意象传达战后美国妇女的孤独感和普遍的无能为力之感。(吕晴)
3、慕尼黑女模特
[美国]普拉斯
完美得令人敬畏,但不能生育。
冷酷如雪的呼吸,填塞了源泉。
紫杉树在那里如九条蛇狂舞。
生命的树,生命的树。
一个月又一个月,空虚放逐她们的月光。
血液的洪水就是爱情的泛溢。
上帝的牺牲品。
它意味着除了我没有更多偶像,
我和你。
在她们漂亮的硫磺和笑容里
这些女模特儿委身在今夜的慕尼黑
陈尸所就设在巴黎和罗马间,
她们不加掩饰地裸露在皮毛里,
桔子吊在银色的枝条上。
无可容忍,失去了灵魂。
白雪撒下黑色的花瓣。
四周没有人迹。在繁多的旅馆里
一双双手在把门打开,放下鞋子
为了一盒鞋油走进这里
肥硕的脚板将在天明消失。
哦,这些窗孔中的家庭生活,
婴儿的鞋带,有绿叶的糖果,
密集的德国人在他们的圣带里昏昏欲睡。
黑色的耳机在手指上
闪烁着华丽夺目的光芒
它在闪烁、融化
沉默,雪落无声。
(赵琼、岛子译)
【赏析】
“自白派”是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的一个重要流派,崛起于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但其影响一直延续到80年代。自白派诗人坚决反对艾略特的所谓“非个性化”诗歌创作原则及新批评派由此衍生出的“意图谬误”理论,而是将浪漫主义抒发个人情感这一特征推向了极点,一改早期诗歌频繁用典的保守风气,使诗行不再是套着典故的俗套,而是一种新的创造和发现,强调某一特殊经验或情感的内在表达。自白派诗歌最大的特点与其说是对痛苦、欲望、性的露骨描写,不如说是对生命和自我的执著发掘,他们率直地描写个人经历和瞬间感受,认为诗歌的创作就是对自我生命的发现。他们的诗往往结构松散,形式语言富有表现力,主题也并不紧凑,但这正体现了他们对诗歌内在本质的追求。
普拉斯是在美国60年代女权主义运动初期进行诗歌创作的,从刚刚兴起的女权主义运动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她对宗教、道德、战争以及法西斯主义等有着深刻的哲学思辨和尖锐的批判精神,使感受到诗人的内心世界,同时更强烈地感受到一个堕落、污秽、混乱而真实的罪恶世界。作为一个男权文化受害者,她在诗作中常探讨女性命运,但她不同于传统女性作者对自身及女性同类表达温柔与同情,而是往往将女性肉体上的屈辱感、
沦落感以及情感上的困惑公之于众,以一种接近疯狂的冲刺,将商品社会里花花绿绿的美女背后的污垢暴露无遗。这种态度容易被人误解为冷酷、刻薄或敌视,但她实际上是以更为冷静的眼光审视女性所处的残酷境遇,将她们遭受到的却又不愿说出、不忍面对甚至习以为常的伤害不加掩饰地向观众呈现出来。她早已不是居高临下的垂怜者,而是受害者的同僚,以控诉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姿态,至少告诉人们,一种抗争已经展开。她在自杀前的几个月中形成了一个创作高峰,许多经典的作品都出自这一短暂的辉煌时期。
《幕尼黑女模特》作于1963年1月,在她自杀前14天。这一时期的作品几乎一致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对女模特生存方式的揭示似乎也是作者对个人身世的一种指认,在女性刚刚意识到自身处境的时期,每个女性都突然觉察到生活中危机四伏,毕生的努力和牺牲与最终争取到的生存空间其实并不相称。女模特作为典型的商品社会及工业文明的产物,实际上仍是一种使女性陷于“被看”囹圄的特殊社会角色,仍然需要以所谓“姿色”作为竞争资本取悦男性,对提高女性地位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变革。而在诗中女模特的社会性质似乎与妓女的分界线也较为模糊。同时“幕尼黑”这一修饰限定成分似乎暗示了作者对自身父系德裔血统的重视和反思,有意无意地暴露出对父亲早逝挥之不去的心结。沉重的主题首先设置了阴暗的基调,同时整个作品也受到写作时自然环境的影响,始终是冬季的寒冷温度。
尽管由于转译和文化背景方面的问题,呈现在面前的某些细节可能已经很难使我们领会其确切所指,但纵观全篇仍可以发现许多触目惊心的意象。开篇“完美得令人敬畏,但不能生育。/冷酷如雪的呼吸,填塞了源泉”就点明了女模特的处境,在这里“源泉(womb)”另有解释为“子?”,更直接对应了“不能生育”的非人境地。对女模特来说,生育就意味着失去工作、发展机会,为了保持男性世代偏好的&ldquo,经典话语;细腰”,无数女性都作出了无谓的牺牲,偏离了正常的生活轨道。现代社会对女性身体的规约残酷而又严厉。对她们自己来说,屈从于工业社会的生产要求可以换来外表的光鲜,但其代价是把内心的“洪水”羁限在橱窗、T台的堤坝之内,在时尚之都巴黎和罗马间的“陈尸所”往返,“如桔子吊在银色的枝条上”,“失去了灵魂”,只充当供人观赏的躯壳。“上帝的牺牲品”更进一步指明作为女模特所付出的代价,即绝对地丧失尊严、任人宰割等等。女模特不得不强作欢颜地行使其职责,因为她们栖身的场所几乎已经是“陈尸所”,只能像动物一样“不加掩饰地裸露在皮毛里”苟且偷生了。“紫杉树在那里如九条蛇狂舞。/生命的树,生命的树”似乎是对自然环境的一种魔幻化想象,这种意象使人联想到蛇发女妖墨杜萨(美杜莎),她曾作为一种挑战男性力量的女妖形象而存在,当然最终还是被男性英雄所降仗。在女模特看来,似乎平凡普通的家庭生活就是她们渴望的幸福,“哦,这些窗孔中的家庭生活,/婴儿的鞋带,有绿叶的糖果”,这种幸福就在她们每天工作时见到的橱窗里,作为她们的展示平台而出现,却又遥不可及,似乎永远与她们的生活无关。“婴儿”再次呼应了开篇的“不能生育”,又一次刺痛了她们的自尊;“黑色的耳机在手指上”,关于“家”的想象不断地散发着诱惑。但这种幻想很快破灭,因为在她们的四周,“白雪撒下黑色的花瓣”,最终归于“沉默,雪落无声”,在旁人眼中,一切都那么天经地义,一切屈辱都可以被忽视,一切罪孽都可以被宽恕,一切都仿佛从没发生过。普拉斯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们,这就是现实。(吕晴)
4、非洲日
索萨(非洲 莫桑比克)
乌鸦勾画出
白昼悠长的轨线,
越过
黑人歌手的头。
一阵乱风骤起
搔抓着片片树叶
古老耻辱的
低缓旋律。
缕缕太阳光线
藏在静止的云朵间
滑下座座屋顶
在石头上迸溅。
今日的一切沉重似铅
象幅有韵的雕刻
取材于《圣经》
在窗棂玻璃上闪现。
吴 笛、李 力译
选自《外国现代女诗人诗选》,漓江出版社(1990)
【赏析】
诺·索萨在《非洲日》中用缓缓的笔触给我们勾勒了一个具有沉重历史的非洲,并且吟咏了在许多短诗中反复吟诵的主题:时间侵蚀着希望、才华、美丽、清新、热情和活力以及这古老的非洲。
诗人在第一节中用“乌鸦”、“白昼”以及“黑人歌手”三个意象的并列展示了一幅黑非洲的黑白画片,这幅画面是非洲大陆几百年惨痛历史的浓缩。“黑人”的时间在那“悠长”的“白昼”的“轨线”里慢慢流走,黑人种族也在时间的轨道里慢慢地延续。
非洲是人类文明的最古老的发源地之一,尼罗河流域曾经是人类文化的摇篮。非洲大陆勤劳智慧的人民在遥远的古代创造了辉煌的古代文明,这是非洲人民的骄傲。然而,从15世纪开始,欧洲殖民主义者就染指黑非洲,非洲大陆就成了西欧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牺牲品,到19世纪末,由于殖民主义者空前的野蛮掠夺和残酷剥削,非洲古老的文明受到污染,原来的经济形态被破坏了,非洲人被作为奴隶贩卖,或是去开发新大陆,或是到世界各地去做苦工,非洲人的生命甚至低贱得连畜生都不如,这种情况造成了非洲社会关系的变化,严重阻碍了非洲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这就是在第二节中诗人描写的在非洲“古老耻辱的/低缓旋律”的真正内涵。诗人以低沉而又沧桑的笔调写出的这一句精炼而高度概括的话,传神地勾画了非洲昔日之峥嵘与今日之肃杀,祖国昔日之光荣和今日之耻辱,在鲜明的对比中抒发了对苦难同胞的深沉情怀。
虽然黑非洲人民正在用自己的英勇斗争和辛勤劳动,为人类进步事业谱写新的光辉乐章,然而“今日的一切”还“沉重似铅”,诗人渴望自己的民族重新得到她失去的东西,通过这愤激的音调鼓舞那些在气势磅礴、可歌可泣的民族解放运动中的人民记住这苦难的历史,去争取民族早日独立。
作者善于抓住具有特征性的事物来概括生活,表现主题。他善于用静态的物件来衬托当时黑非洲环境的凝重与艰难,以“乌鸦”、“乱风”、“树叶”、&ldquo,哲理名言;光线”、“云朵”和“屋顶”来表现非洲的动荡与死寂。他通过结尾一节集中表达自己的思考:沉重似铅的生活,总不能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我们应努力地摆脱生存的种种有形和无形的羁绊,用沉重凝聚起来的全部生命力来对抗世界的荒谬感,从而让灵魂向着一切美好的东西敞开,最终达成与命运的和谐共处。苦难终究会过去,因为“有韵的雕刻/取材于《圣经》”,因为一切都有万能的主来保佑我们。
诗人的生活遭遇和复杂动荡的时代决定了诗人放弃那种大喜若狂、轻快明朗的格调,而选择了一种沉郁、悲凉、凝重的风格。这首诗不像一般诗歌中追求逼肖地描绘真实情景,或者直抒胸臆式地阐述某种理念,而是采用虚拟的想象,让具有象征意义的“非洲”
形象通过诗人理性的深思变得明晰。全诗无一字议论,皆以意象描绘,所选的意象既质朴又鲜明,既独特又贴切,词与景契合,以情贯穿,意?深厚。(党啸林)
5、马丁内斯诗选
贡萨莱斯·马丁内斯(1871-1952)墨西哥诗人。早年曾受古铁雷斯·纳赫拉以及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和魏尔兰的影响。初期作品《序曲》(1903)有逃避现实的倾向和象征主义的风格。中期的创作从崇尚现代主义变为反对现代主义的“美”的标准及其脱离现实的倾向和异国情调。他努力追求真与善,探索人生的真谛。著名的十四行诗《扭断那天鹅的脖子》对现代主义诗人鲁文·达里奥的美学观提出异议,表达与现代主义诗歌决裂的决心。在这篇十四行诗中,天鹅被描写成徒有其表的蠢货,猫头鹰虽然外形丑陋,却具有内在的美,从而使天鹅相形见绌。其他比较重要的诗集有《沉默者》(1909)、《隐蔽的小径》(1911)和《天鹅之死》(1915)。
扭断那天鹅的脖子
扭断那长着骗人羽毛的天鹅的脖子,
它只有在湛蓝流水中才显示出羽毛的白净;
它只会炫耀自己的优雅,但从不能
感受事物的灵魂和大自然的风情。
撇开一切形式和话语,
因为它们与生活的内在节奏
不能适应……去热烈地追求生活,
生活同时也会了解你的赤诚。
请看聪颖的猫头鹰是如何展翅
离开奥林匹斯山,帕拉斯[1]的膝前,
休憩在那株树上,停止了默默的飞行……
它没有天鹅的优雅,但它那
警觉的眸子注视着阴暗之处,默读着
寂静夜晚的神秘之书。
陈光孚译
【注释】
[1]帕拉斯是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赏析】
这首诗歌发表于1911年,此时的拉美现代主义诗歌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流行于当时诗坛的是“为艺术而艺术”的达里奥一派。现代主义诗人鲁文·达里奥是这一派别的代表,他旁边的追随者们以“天鹅”、“仙女”、“蓝色”等为“美”的象征。他们认为天鹅是“奥林匹亚的鸟”而将其奉作神明,把天鹅作为纯粹的美的象征而大写特写,逃避眼前的现实。而主张诗歌应当真实地表现生活的马丁内斯则对达里奥一派的观点提出异议,认为诗人应该把注意力“转向西班牙美洲自己的历史、景色和人民”。因此,他用这首著名的十四行诗《扭断那天鹅的脖颈》来表达与现代主义诗歌决裂的决心。诗歌发表后立刻在当时引起强烈的反响,年轻激进的诗人们视马丁内斯为自己心目中的向导,这首诗歌也成了他们开创新潮流的行动口号。
在这篇十四行诗中,天鹅不再被描写成为具有美丽的外表、高雅的姿态和纯洁的心灵的动物,相反却被描写成徒有其表的蠢货;与天鹅相对的是猫头鹰的形象,猫头鹰虽然外形丑陋,却具有内在的美,从而使天鹅相形见绌。这里诗人大胆地宣称:“扭断那长着骗人羽毛的天鹅的脖子。”他奉劝人们放弃想入非非的空虚和脱离实际生活的追求,去拥抱现实、寻找自我。实际上诗歌是针对拉美诗坛愈演愈烈的形式主义倾向,表示要扭断那徒有其表的天鹅的脖子,用外表丑陋、内心优美的“猫头鹰”取而代之。为此,他又有“猫头鹰诗人”之称。
这首诗分为四节,第一节开宗明义地喊出:“扭断那长着骗人羽毛的天鹅的脖子”,因为为艺术而艺术是不够的,艺术应该为作品的真实与完美服务;诗人应该摒弃一切脱离现实生活的形式和语言,透过表象去揭示人生的真谛。诗人通过对天鹅外表和内涵两个方面的对比,写出了天鹅的虚有其表,天鹅“只有在湛蓝流水中才能显示出羽毛的白净”;而且,“它只会炫耀自己的优雅,但从不能/感受事物的灵魂和大自然的风情”。天鹅的生诗人自己对外在的东西、形式的东西很忽视,比如天鹅。从另一个侧面来讲,诗人对于猫头鹰的赞颂也有希望人们警觉的意思,他希望诗人去注意生活中的阴暗面,去思考深沉黑夜的成因。这种敢于正视人生黑暗的态度,对于拉丁美洲当时浮华的诗坛起了警示作用。
全诗形式对称而严谨。其中第一节写天鹅,第二节是对第一节的进一步阐发;第三节写猫头鹰,第四节是对第三节的进一步说明;前两节和后两节构成全诗的两部分,使人一目了然地把握作品。同时,第一节和第三节形成对比,而第二节和第四节也形成对照,足见构思之精巧。
这首十四行诗最初发表在诗集《隐蔽的小路》里,后来被收入《天鹅之死》(1915)中以《象征》为题重新发表,被认为是现代主义与后期现代主义的分水岭。作者试图以这首诗去结束现代主义前驱的浮华,提倡一种简约的形式和深沉的内容相结合的诗歌。(党啸林)
11、帕斯诗赏析诗选
a、太阳石
什么也没发生,你沉默着,眨眨眼睛
(寂静:一位天使穿过这漫长的瞬间
犹如一百个太阳的生命),
什么也没发生,只眨了一次眼睛?
挺席,流放,
驴的颌骨,忧郁的响声,
死人倒在灰色原野时不肯轻信的眼神,
M伽门农⑴和他的吼叫,
卡珊德拉[2]不停的呼唤胜过波涛汹涌,
苏格拉底[3]戴着镣铐(太阳诞生,
死亡就是睡醒:“克里冬,给埃斯克拉庇俄斯
一只公鸡,便又获得健康的生命”)[4]
在尼尼威[5]废墟中徘徊的豺狼,
布鲁图[6]在战前看到的阴影,
蒙德祖玛[7]在夜不能寐的布满芒刺的床上
乘着开向死亡的囚车
作无休止的旅行,罗伯斯比尔[8]
两手托着受伤的下巴数着:
一分钟又一分钟,
丘鲁卡[9]乘着像红色宝座似的木船,
离开家去剧院的林肯
已经屈指可数的脚步,
托洛茨基[1()]的奄奄一息
和野猪似的呻吟,马德罗[11]
和他那无人理睬的目光:
为什么要杀害我?
凶手、圣徒、可怜的魔鬼的谩骂、
叹息和沉默,
咬文嚼字的狗群扒着
语言和轶事的坟墓,
我们临死前发出的胡诌、
撕叫和沉闷的声音,
生命诞生时的喘息
和在搏斗中厮打的骨骼的声音,
预言家喷着白沫的嘴巴
他的叫喊以及刽子手
和牺牲品的叫喊......
眼睛是火焰,
看到的是火焰,耳朵是火焰,声音是火焰,
嘴唇是火焰,舌头是未烧透的木炭,
触觉和触到的、思想和想到的
以及思想着的人都是火焰,
一切都在燃烧,宇宙是火焰,
虚无也在燃烧,
它只是想着火焰的概念,
总之既没有刽子手也没有牺牲品:
一切终化作灰烟......
而星期五
下午的叫喊呢?充满信号的沉默呢?
言而无声的寂静呢?
什么也没说吗?
人的叫喊什么也不是吗?
当时间流逝,什么也没发生吗?
(赵振江译)
【注释】
[1]阿伽门农是希腊神话中的阿耳戈斯王和迈锡尼王,是特洛伊战争中希腊联军的统帅,胜利后被妻子及其奸夫所害。
[2]卡珊德拉是特洛伊公主。特洛伊城陷落后,阿伽门农将她带到迈锡尼,由于揭穿了阿伽门农被害的事实真相而被处死。
[3]苏格拉底是古希腊哲学家,后被判处死刑(饮鸩),罪名是“不信官方宗教”和“败坏青年”。
[4]克里冬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埃斯克拉庇俄斯是罗马神话中的医药神。公鸡是医药神的标志。
[5]尼尼威是底格里斯河畔亚述古国的国都。
[6]布鲁图是古罗马政治家,刺杀恺撒的凶手,后因兵败马其顿而自杀。
[7]蒙德祖玛(二世)是西班牙殖民者到达墨西哥时阿兹特克帝国的皇帝。被俘后因劝说人民投降而被砸伤致死。
[8]罗伯斯比尔(1758-1794)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领袖,在热月政变中被处死。
[9]丘鲁卡(1761-1805)是西班牙航海家。在一次海上的战斗中他被炸掉一条腿,仍继续战斗,直至阵亡。
[10]托洛茨基于1937年流亡到墨西哥城,1940年被暗杀。
[11]马德罗(1873-1913)于1911年2月就任墨西哥总统,1913年在一次军事政变中被暗杀。
【赏析】
帕斯研究过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等人的哲学观点,同时对东方哲学也很感兴趣,例如佛教哲理、老庄哲学等。这些观点的随意运用是帕斯诗歌创作的一大特色。他将各类哲学观点混合表达,使诗歌披上玄学的色彩,辩证性很强。《太阳石》以阿兹特克太阳历石碑为契机,赞美辉煌的过去,描述了万物世界的运动特征和人类命运的变化更迭,提出了有关生存意义的重大问题,抒发了诗人对生活和大自然的热爱、对爱情和理想的追求。在诗歌创作方面,他深受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
“太阳石”是古代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太阳历石碑,是印第安文化的象征。宇宙中的生死轮回、昼夜交替、时空置换就像太阳石历本身的循环一样,没有穷尽地轮转下去。
《太阳石》是对“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一个时期的人不可重复的历史”的沉思,也是对西方文明的线性时间观的反思。个体的时间包含着不断重复的基本体验:爱情和死亡,这也是全人类的体验。从这个意义上说,瞬间与永恒同时并存于个体的生命之中,个体在谱写历史的过程中成为历史。时间是《太阳石》的主题。
这首诗表达了一种愤懑的情绪:人类相互残杀,而且对发生过的野蛮的事置若罔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即使发生了,也只是“沉默着,眨眨眼睛”。阿伽门农、卡珊德拉、布鲁图、蒙德祖玛等都死于两国争战之中,如林肯、马德罗、罗伯斯比尔(即罗伯斯庇尔)等则多是由意识形态的分歧而被敌人处决或谋杀的。这些人的死亡都很惨烈,他们难免要问:“为什么要杀害我?”得到的回答却只有“凶手、圣徒、可怜的魔鬼的谩骂、/叹息和沉默”,最终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足够的重视,只成了“语言和轶事的坟墓”,最终“一切终化作灰烟”。“什么也没说吗?/人的叫喊什么也不是吗?/当时间流逝,什么也没发生吗?”我们能相信吗?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杀戮,我们的回答只能是否定的。面对鲜血凝成的历史,诗人缺乏正视的勇气,也看不到出路和前途,只能寄托于一个企望——将石头唤醒。“这块标志四季更迭的石头象征这阿兹特克人无限的宇宙。但若没有太阳,这个宇宙便毫无意义。没有太阳和奔淌的河水,石头便是无生命的顽石,诗的使命便是给它以生命,让它像一个活的机体一样呼吸自如,充满活力。”
本诗的写作技巧很高超,为了突出主题,诗人旁征博引,将古代、原始和自然与现代、进化和造作作出对比,将神话、现实、回忆、憧憬和梦幻融为一体,用大量的隐喻和象征手法,打乱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使全诗披上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
《太阳石》的结构很有特色,首尾呼应。开头“什么也没发生,你沉默着,眨眨眼睛”与结尾“当时间流逝,什么也没发生吗?”的问句相呼应,内涵丰富,耐人寻味。对瞬间与永恒这种既矛盾又统一的令人困惑的现象的反复沉思,成为推动《太阳石》圆形时间不断循环的内在动力。人类历史上伟大事件的瞬间,与循环的永恒的圆形时间整合在一起,令全诗新奇而富于美感。帕斯虽然是以印第安神话循环永生的圆形时间来构思,但不是简单地认同,而否定其他不同文明的时间观;而是以此为一元,并与西方文明的线性时间观相比较,进行对话和交流,展示了多元文化的丰富和复杂。诗人一方面扎根于印第安民族文化,另一方面以一种更开阔的世界眼光,表现出印第安文化与西方文明的对话和沟通。
《太阳石》具有史诗的气魄、哲理诗的神韵和田园诗的流畅,被称为“是用西班牙语创作的最伟大的诗篇之一”,它的问世使帕斯声名鹊起,也因此跻身世界文坛巨匠之列。(党嘯林)
帕斯的《太阳石》作成于1957年。“太阳石”是神话中有关于太阳神的诞生和墨西哥民族的起源的典故。是帕斯的写作风格从现实主义转向超现实主义的转折点,诗人成功地站在全人类的高度,结合了历史,神话和诗人个人的经历,著成了这篇作品。在诗中,作者提及了苏格拉底,罗伯斯庇尔,林肯等等死于僵场或被谋杀的人类历史上的英雄,以此来影射当时斯大林进行文化迫害时的“托洛斯基”事件。由此可见,帕斯的超现实主义的描述手法恰恰反映了诗人对现实生活的关注。这首被称作“意识流泛滥”的作品中,作者采用了类似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把对不同画面的描述结合起来。全诗长为584行,数目等同于墨西哥“太阳石”时历中一年的天数,采用了环形的结构来组织诗句。
b、访
穿过砖石垒垒和枯燥城市的夜幕
田野走进我的房间。
展开它那绿色的双臂,鸟儿在手腕上啼啭,
树叶也随之翩翩。
它手中握着一条河流,
田野的上空也随之进到房间,
挽着一篮刚刚摘下的珠宝——星辰。
大海也坐到我的身边,
在地板上舒展着他那洁白的尾浪。
一片寂静之中,音乐之树平地而起,
树梢挂着各种美妙的语言,
闪闪发光,成熟、蒂落,
我的前额恰似洞穴,思绪犹如一束闪电……
都长着翅膀。
告诉我,田野远道来访果然属实?
抑或是田野你在做梦,梦见来到我的身边?
(陈光孚译)
【赏析】
帕斯的诗歌创作观念与思想在这首《访》里得到淋漓尽致地体现,他将浪漫主义、超现实主义和丰富的想象融为一体,使诗歌形成似梦非梦、似真非真的氛围,空间变幻莫测,意境也非常新奇。
“穿过砖石垒垒和枯燥城市的夜幕/田野走进我的房间。”田野穿过枯燥的城市进入诗人的房间,这一表达特别新颖,它打破空间的界限,用丰富的想象超越了现实主义,用一句话迈进了自己独特的诗境。田野走进了房间,房间顿时明媚起来,田野在房间里“展开它那绿色的双臂”,“鸟儿在手腕上啼啭”,树叶也感觉到这欢快的气氛而翩翩起舞。田野似乎有种魔力,“它手中握着一条河流”,连“田野的上空也随之进到房间”,并且“挽着一篮刚刚摘下的珠宝——星辰”悠闲前来。
诗人的想象力在飞跃,房间里除了田野这美丽的精灵,还有蓬勃的大海“也坐到我的身边”,“在地板上舒展着他那洁白的尾浪”。这个时候,他的房间变成了自然的象征,可以聆听自然的天籁之声,在“一片寂静之中,音乐之树平地而起,/树梢挂着各种美妙的语言,/闪闪发光,成熟、蒂落”。此时,时间和空间重叠在一起,世界似乎变成了永恒,诗人的想象力已经到了高峰,也随着作者在这片神奇的想象空间里尽情体验这难得的美景。
这景象是如此之奇幻,诗人的思绪在这个充溢自然的“房间”里飞翔:“我的前额恰似洞穴,思绪犹如一束闪电……/都长着翅膀。”连诗人也在疑惑:“田野远道来访果然属实?”“抑或是田野你在做梦,梦见来到我的身边?”到底谁是谁的梦中人?这是一个时间与空间的疑问。表面上好像作者在诚心诚意地寻找着答案,实际上,作者要用这个问题来画龙点睛,衬托出一种神秘的气氛:一种既现实又不现实,既神秘又非神秘的气氛。诗人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有助于我们对诗的理解:“世界没有边际,但它又总是伸手可及,时间是一种可延展的物质,一种没有裂隙的现在。…&hellip,感恩励志;我觉得世界在分裂:我不在现在。我的现在解体了:真正的时间在别的地方。我的时间......是一种虚假的时间。尽管有我的感觉作证,那时的时间仍然是别人的时间。真实的现在的时间才是真实的。”而就是这种“虚假的时间”将我们带进了诗歌的魔幻世界,而这种时间观也造成了句子与句子之间连贯和段与段之间连贯的间断性,变幻无穷。(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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