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子

                 

四子

    四子是姑姑的四儿子，从他来到这个世上，他的前面已经有三个哥哥了。姑姑非常企盼着生个女儿，可命不由人又来了个儿子。前三个都取了很正式的小名，他是第四个，干脆按序号叫了四子。

    弟兄四个，三个哥哥都走出了农村，有了工作。唯独四表弟没有那么幸运，留在了村里，守着爹妈，娶妻生子。农忙种地，农闲去陶瓷厂做工。高高瘦瘦的身材，一付近视眼镜架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生性懦弱且内向，不善表达心思重。遇事别人想办法咋推卸责任，而他则会想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

    四子的媳妇叫小丽，今年刚四十五岁，命运多舛。母亲27岁因病去世，她和妹妹在姥姥家长大。父亲娶了继母，把她接回家，小丽与继母好似前世的冤家，不能好好相处。后经人给介绍，于是就成了四子的媳妇。她的父亲在五十一岁时也早早离开了人世。

      小丽进了姑姑家，勤快热心，孝顺公婆，与四表弟恩恩爱爱，日子过的虽难但也日渐充裕。

    知道四子生病，是在水滴筹上看到的，一般只要看到水滴筹，我都会伸手援助的，点完筹款后并不知道这个叫仝进达的就是四子。经电话核实才知道是四子生病了，而且是那种人财两空，治愈希望渺茫的大病。

  两天后我和二弟三弟受哥姐托付，带了两万块钱到医院去看四子。进了病房，四子和媳妇头挨着头，肩靠着肩正看手机。看到我们来了，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四子媳妇面带忧愁，说自己也没做过啥丧天害理的事，咋就这样了，说着就抹开了眼泪。说的没错，姑姑在世时经常说，自己没女儿，四媳妇就像个女儿一样待她。姑姑去世后，伺候姑夫，端屎倒尿，直到去世。生活咋会这样待她了。说了一些无用但不得不说的安慰话，临别时看到表弟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红晕，心中祈祷他能早日恢复健康。

    四子终究没挺过来，趁弥留之际被拉回了村里。口不能言时，一直用眼睛看着妻子，小丽突然读懂了丈夫的眼神，忙问：你是不是让我叫两个孩子了？四子使劲眨了一下眼皮。四子一手拉着一个儿子，在家人的关注下安详的走了，时年五十三岁。

    四子后来这几年，是到陶瓷厂干去了，勤快老实的他，很快就让当了车间小负责人之类的。有时厂里开会，领导会上提出的种种任务和问题，别人放不放心上不知道，四子会放心上的，甚至内省是不是因自己那里没做好而导致的。他的病是在连续加班一个月后发现的，刚开始是每到晚上身体浮肿，但睡上一晚上肿又消了。每月只有两天休息日，四子几乎没缺过勤。因为缺勤就拿不上满勤工资，家里的一切开消全指靠这笔满勤工资了，四子不舍得休息。当浮肿不再下去时，已经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了。

      在医院，大夫一再告诉小丽，病情危重治愈的希望不大，但小丽不想放弃，倾尽家底，借钱治病，直到丈夫离世。她说，明知道治不了，我也想让治了，那怕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自从四子走后，小丽每天都要去坟上看望。她说，只要一去坟上，就像见了四子人一样。她要在坟前和四子说话了。她把生活中的一切不幸遭遇全归结到自己命上了。自小没了妈，再大点儿没了爹，还说在前年他们一岁半的小孙女，在姥姥家突发病，她和四子连夜赶去，送医院还没弄清啥病就没了。四子抱回孙女儿，亲手掩埋。自此，四子更沉默寡言了。小丽认定是自己的苦命，才导致四子的过早的离去。晚上睡觉，四子会来到梦里，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肩，笑着安慰让她放心，他一切挺好的。每天去坟上看四子，每天梦里能和笑着的男人说话。每天去，每天梦，游走在阴阳梦幻里的小丽，说想的不行，就想去坟上看四子。直到冬日严寒，村里老人们看见拦着不让她去，怕她冻坏，怕她出事。

    快过年了，心里一直为四子的不幸离世而难过，和三弟一起去看望小丽，当听到梦中的四子一切都好时，我的心情顿觉轻松，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四子是被生活压垮的，像个符号活在世上的四子终于解脱了。

   

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