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和阿志

小时候就知道外婆家那边有一户人家里两个孩子智力都不正常，但是直到这几年才听大人隐晦地说起他们不正常的真正原因，我相信知道真相的人都会感到难过。

这户家庭的夫妻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女儿和二女儿是正常的，但三女儿（唤做三妹）和小儿子（唤做阿志）从小就智力低下，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发音也很奇怪，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和欺骗。

后来他们逐渐也大了，在农村没读书的女孩二十岁出头就该谈婚论嫁了，对于三妹，肯定没有正常的婆家会要她做儿媳妇，除非男方也不正常。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这样，反正在我们这边每个村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傻子”或“疯子”，有的可能是天生的，有的又或许是经历了某种变故受了刺激才疯掉的。因此，这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经过中间人牵线搭桥，很快有人给三妹家介绍了一个男的，隔壁村的，男方也是从小就不正常，跟三妹情况基本一样，谁也别嫌弃谁，很快三妹就嫁过去了，并且没到一年，她就怀孕了。

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听大人们说，三妹生了一个男孩，而且生孩子的时候她在上厕所，所以孩子掉在了尿桶里面，虽然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这的确成了村里人随时拿出来笑一笑的谈资，有人打趣——“傻子嫁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后来又听到了一个消息，说三妹被男方家赶回娘家了，或许从一开始，男方父母就只是想留个后吧。直到现在，小孩一直由男方父母养着，现在应该也挺大了，而三妹则一直生活在娘家。我不知道三妹是否会思念她的孩子，虽然她不能拥有我们正常人一样的思想，但母爱是一种本能，或许她也会难过吧，只是她表达的方式我们不懂罢了。近两年听到三妹的消息，是说她性格易怒，甚至会打人，家里人有时候不得不把她绑着，怕她乱跑，也怕她出去闹事......

对于小儿子阿志，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一直在家里，父母照顾着，也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据我的了解，确实村里面智力不正常的男生比女生多，这种男的基本都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除非男方家很有钱有势，不然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呢？

我不敢想象三妹和阿志的父母这一生过着怎样的生活，平常人家有一个不正常的孩子就已经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而他们要经受双倍的痛苦，而且可能不只双倍。如今两人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们百年之后三妹和阿志又该怎样生活？靠两个姐姐？幸好还有两个姐姐，至少还有两个姐姐。

小时候只知道三妹和阿志不正常，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正常，时间久了，就觉得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要细想，就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两个大女儿是正常人呢，说明夫妻俩身体应该都没有啥问题，而且就算有问题，出现一连生两个“智障”孩子的概率也很小吧？真相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显露，或许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的吧，埋藏在心底里数多年的秘密终于在某次场合吐露了出来，或许只有说出来了她才会真正好受一些，代入她的一生，真的太苦太累了......

我也是去年偶然听大姨说的，三妹的外公喝醉酒后进了三妹妈妈的房间，然后有了三妹，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然后有了阿志。我不想去评判这件事，他们的外公也早就作古，我只希望这种人间悲剧不要再发生，希望三妹和阿志的父母能安然度过晚年，他们这一生承受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