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机灵右打方向盘让车子回到宽敞又危险的马路上,差点碰到左边的护栏,看来有个充沛的精力在路上是极其重要的。前两天的病毒或许还正潜伏在身体某处,等待某时一触即发或渐渐消失,头脑晕沉的感觉时常伴有隐隐作痛。他向来都十分坚信自己强壮的身躯百毒不侵,怎料一个着凉便让其轰然倒下,可见人这种动物是这么的弱小还能盲目自大。自认为拥有那点智慧力量就可以统治大自然,谁知哪天几个貌不惊人的小龙卷就能摧毁人类所谓多年的建筑文明。
穿过几乎昏昏欲睡的城区之后,可以轻易望见西边天空残留的夕照。他点燃了支烟,导航仪中的箭头被拐角居多的街道弄得晕头转向,又看了四周似曾相识的建筑物道:“快到了。”
绕过一个冷清的加油站,驶进满是敲打铁皮、喷涂油漆的声音。由于附近多半是小型修理店铺,由于空间不够的缘故,外面的大片空地都停满待修车辆,有些店铺则因为原本用作做事的屋子已经盛满各种汽车配件,干脆直接在屋外空地作业。周小寒小心翼翼观望前方灯光照耀着崎岖沙石小路,生怕碾到躺在地上给发动机换机油的工人。
忽然一个黑影从左边车底下窜了出来,他猛地把车刹住,尽管距离还有几米开外。定晴一看,只见车前一个满身污垢以及脸上涂层像是死海泥状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活口板子在手舞足蹈。周小寒此刻心想:这下完蛋了,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估计整辆车都要赔进去了,壮了壮胆把脑袋探出去假装镇定问道:“嗨!哥们,怎么了啊?”
年轻人凑近道:“前面路上有大片积水,积水中有不少铁皮碎屑,尽量往右边水泥台上走过去。”
周小寒道谢后,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随手抽出一根烟给那人递过去,那人起先说正在干活不能抽,然后还是接着放在耳朵上并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桌子上的锅中呼噜呼噜炖着散发香气的锅底,老王把肉丸和难熟的宽粉一起倒进锅内。对面的小儿子盯着里面一个劲的指道:“爸爸,爸爸多久能吃啊?”
坐在旁边翻看娱乐了杂志的他妈扭头皱眉看他说:“东西煮熟才可以放在嘴里吃。学校老师没教你吗!”
“可是老师也没教过怎么吃火锅哇!”小孩子坐在那里捏着遗传他妈白皙皮肤的脸蛋。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得到远处老王的汽修厂二楼上面闪亮的路灯,据说他现在开的这家店是这附近无论规模还是效益都是最好的一家。不过周小寒相识老王多年,仍然觉得他虽身价渐长,但自己的行装依旧朴素干练。周小寒来到他工厂门前,还见他正钻到车下忙着卸掉别人弄不下的部件;
坐在对面的王嫂虽年纪渐长,但风韵犹存,可以感受得到她年少靓丽的风采。此时正端茶杯靠近唇齿间,细品杯中冒出来的茶香,或许是店内免费赠送的东西通常都很一般,只见她露出一副撇嘴失望的神情,老王见状立刻倒了一杯常温果汁给她,她便朝周小寒笑了一下道“你看我们家老王越来越有眼力劲了。”
“那也是嫂子教导有方噢!”
“哪里的话嘛,你们俩都很饿了都赶紧吃吧,我得去看着儿子,别和人家的孩子跑远了;”起身便走开了。
周小寒投向他一个肯定又羡慕的神情,老王满脸粗糙的皱纹里溢满了别样的幸福感。
“在一个城市也难得见面,今晚哥俩好好喝一顿。”老王拿起酒杯摆在桌上。
“哎,没办法,好久不来原先的路线都在整修,绕路绕的我发懵。”
“下次再来从南边绕道好走一些,我去救援常走那边。”
“对了王哥,我离合器也有点不好了,明天趁着全车检查把它给换了吧!”
老王看向屋子上方思索下:“那至少得等到下午了,上午还有一个上个星期大修的发动机要装,车主着急,我得帮师傅快点弄上去!”
“那,没事。我什么时候出发都行。”周小寒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那个发动机就剩最后一点东西了,装上试试车应该就可以了,反正不会让你赶到晚上了。”
“喝点酒睡得香,现在没喝都有点困了。估计明天中午我都起不来,最近的睡眠质太差了。”
“今天开车太累了。不过困不困那得多喝点,等我这阵厂里忙过去了,我去找你喝。”
“一言为定啊!我在那边都快无聊死了。”
“你楼下不是一个能喝的吗?”
周小寒摆摆手:“别提了,前两天在街边还碰到他,当时口渴就喝了一口他倒的以为是雪碧的白兰地,整的我喷了半天的火。人家都是喝洋酒的,像咱们喝点啤的就OK了。”
老王笑个不停,此时王嫂带着孩子回来,老王赶紧把锅中的宽粉给孩子夹些,孩子吃了几口就说想睡觉。
王嫂:“那你们先吃,我带他回去先睡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学。”
周小寒礼貌性的起身要送,被王嫂挥手坐下。“吃吧吃吧,你好久没来要吃好喝好。”
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老王:“明天先把小寒的车弄一下,别耽误用车。”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的。”小寒忙说。
“那你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听老师说明天还要排练什么文艺汇演。”老王边和孩子逗乐边说。
“宝宝我们回去睡觉觉了。”王嫂拉着孩子转身离去,周小寒露出羡慕的神情冲着老王肯定的点了点头。
据说王嫂当年风光出嫁的人并不是老王,更是和他家是八竿子打不着。在她二十岁时候,由于家境优越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就读于省中最好的大学。临近高考家人却发现她跟私下谈了两年多的男友去南方失踪,一切都全不知情。等她家派人又报案费劲周折找到她时,她表示自己心甘情愿要嫁给他,她爸当场晕厥醒来后非要拿刀砍人,幸而被旁人拦下,她妈死活不肯便劝她年纪尚小还需继续读书。可她仿佛脑浆被换过似的,就是不依不饶非要嫁人,还说人家在东南亚做大买卖,光泰国就有好几栋别墅。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女儿轰轰烈烈地出嫁,两口子因怕爱女委屈,自掏腰包给那小子家增添不少高档物品。转眼间两年之后,有一天便独自跑回家中并带回了不少衣物用品,期间因极少回家,她妈见到大喜,心想女儿还是跟自己最亲近,后来感到了什么不对劲但又没多想。随后无意间在她换衣服时看到身上的淤青便询问起来,她一时神情紧张目光呆滞,木纳的站在那里,她妈见状大悲便念叨大事不好了!
这事得从原先说起,一开始那小子拿着家里的钱在校外不远开了家酒吧,她和朋友经常去便熟悉起来,加上口才极好,一来二去忽悠得她神魂颠倒。结婚后他就把酒吧转让后也跟着家人去做生意了。她那婚后的两年只记得那小子经常喝酒到半夜回家,身上永远带有难以名状又似有烟草的怪味。刚开始在家当惯了公主的脾气难免会发出,随即会引起他的暴打。有一次她收拾行李要离开回老家,那人先是狠话连篇,例如把腿打断卖给后山的孤寡老汉。她伤心但不畏惧立即掏出事先准备的水果刀放在胸口做自杀状。那人又是求饶,解释说刚才是太过于爱她才那么不想让她离开。一次又一次地谈起当年烂漫天真往事来拴住她早已伤痕累累又脆弱不堪的心灵,她因人生地不熟极少出门,又想外出闲逛。他便吓她道:周围的地区动乱的厉害,想买什么的就去网上买些,等过几个月换个更大的房子我们就准备要个孩子。
她被那些遥不可及现在看来一触即破的梦境所迷幻,她整天呆在还算不错的公寓楼中,偶尔会去一下高耸的阳台,望见远方集市上捡着废品为生的老人,还有一群身穿在沟壑捡来衣物的孩子围在一个爆米花机器,每当开锅后,会蹦出外面许多,他们便抢着会直接塞进嘴里。看到这里她一向看不起底层人民的心态微微地颤抖了下,喉咙里也跟着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默默走下阳台。
事情的转折是某一天,她思考着他到底在做着什么工作?每次问他都含糊不清,再怎么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能那么容易就糊弄过去。次日,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跟踪他一起工作的朋友去偷偷看他,反正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就算不小心被发现就找个理由说想他了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窃喜,连忙换身运动装,因为周围都是崎岖的山路。
保持前方五十米的距离,为了隐蔽自己,特意换上他给买的迷彩外套。就这样一路转来转去,淌过荒草地又穿过荒无人烟灌木丛,当冥冥之中听到周围都是各种飞禽走兽跑动乱叫声音的时候,她心中怯弱了几下打起了退堂鼓。又默默对自己说:既然都走这么远了,这样回去多亏啊!
就这样小心翼翼跟着前面的人一路溜到藏匿于丛林中的大铁门前,门前提供站岗的亭台空无一人。她找个能遮身的树根先隐蔽起来。随即刚进入的那个人忽然撒腿往门外跑去,“蹦~!”只听见一声巨响那人便倒下,或许只是打住了腿部,头部和手臂还在微微晃动。她惊吓的捂住嘴巴全身一直颤抖,方才同样被惊吓的飞鸟扑打着翅膀飞向远处,落下的羽毛纷落在她的周围。
几乎在同时,刚才空荡高墙周围的壕沟中涌出许多武装部队,他们密集地站在墙边,手中的长枪散发出寒冷的锐气,刺得她目光无法观望但又好奇的睁大眼睛匍匐在地。一个接着一个的人抱头而出,她仔细观察着,心中响起扑通的心跳,一股不详之感弥漫开来,果然看到老公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用手铐铐着一个个跟着,上去一辆满是厚厚铁栏杆包裹的卡车。惶恐的她瘫痪在树旁抑制不住的眼泪狂流而下,在武装人员地毯式搜索其他地方时,她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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