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云海空留意,雁去归来伤满天。几成桑田成沧海,又逢枯木两生花。”
听说这世上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花,叫做“双生花”,它们生长在同一条根茎上,一株二艳,并蒂双花。它们一起开放,但其中一朵却必须靠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才可存活,否则就会一起湮灭。
十六年前,我出生在初夏,弟弟出生在晚秋。因而我叫六月,弟弟叫十月。
父母那一辈生在封建保守社会,因此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从小我就因为体弱多病而被父母过度呵护溺爱,性格骄横霸道,十月的顺利出生,父母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办法。
“六月乖,听话,我们把这个给弟弟好吗,他比你小,你要让着他啊。”从我八岁那年开始,母亲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在那个文化还相对比较贫乏的年代,母亲特别重视对我和十月的家庭教育,弟弟的性格沉静随和,确是像极了母亲。
母亲特别偏爱十月,尤其十月出生以后我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健康,家里人常说弟弟命好也滋润了我,从此我便像十月的附庸一样活着。
于是,我不仅对这个叫十月的小毛头恨之入骨,对母亲也有了一丝淡淡的“恨屋及乌”之情。
“姐姐,姐姐,你吃吗......”5岁的十月已经开始懂事了,他拿着一个母亲刚刚给他削完的苹果递给我,弯月儿一样的眼睛含着水汪汪的笑意。
“闪开”我白了十月一眼,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讨厌他。
我总是抢十月喜欢的东西,然后颐指气扬地站在一边摧毁十月的心爱之物,看着他被我伤害却还是向我臣服的样子,我的内心不仅没有半点内疚,还有种胜利者的快感。
可是十月却一直让着我,直到十月10岁那年,父母悄悄送他去学街舞,却没有告诉同样热爱舞蹈的我。
我没有再像6、7岁时逼问我的父母,而是心灰意冷地找了一个变坏的理由。
我开始变本加厉、理直气壮地进入了14岁时的叛逆期,每天跟着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逃课去网吧,甚至还学会了吸烟、打架。
退学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每当看到家人黯然失望的眼色,我都不以为然,甚至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他们身上。尤其是那个叫十月的可怜孩子。
“沈六月!你到底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十月的声音被夜雨袭卷,啪啪地摔在地面上,我不顾十月的喊叫,拼命地跑在马路上,任凭十月的声音一遍遍放送到耳边然后又一点点被疾驰的汽车掩没在雨夜里。
“姐!”身后传来“嘭”地一声,我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一秒、两秒、三秒......我回过头,泪水雨水滚滚躺落在脸上。
“十月!”我拼命跑在雨里,雨伞被我甩在大雨中,飘扬,然后碎落在地上。
十月在急着追赶我的时候被一辆疾驰的货车撞出20米,尸骨未寒。
那一年,十月13岁,我16岁。
十月走后,父亲与我断绝关系,母亲强撑着最后一份理性递给我一张压箱底的病例单,随后便精神失常,直到今天都只是五岁小孩的智商。
随后我带着母亲走过许多山和水,爱上了一种叫做“双生花”的植物。
因为十月就是那株被我吸干养分的双生花,他的死换来了我的觉悟与重生。
“十月,十月,我想吃糖!”母亲拽着我的衣袖,眼里充满了渴求,时间和我的爱一直未缓解母亲的丧子之痛。
“好,一会儿我们去买好吗?”母亲点点头,和十月小时候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我牵着母亲的手,仿佛牵着母亲和十月两个人,感谢我的母亲,她既是我的母亲,也是那个善良的弟弟十月。
那张病例单被我用信封包好放在最安全平静的箱子底,上面写着:
沈六月,3岁,患后天再生障碍性贫血症,患病期1年。1999年10月9日获得配型脐带血救治,脐带血捐赠人:沈十月,0岁,1999年10月9日。
双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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